嫁纨绔 第149节
  “身上都是泥,”顾九思解释道,“都不好意思碰你,一些小伤,还是洗洗。”
  柳玉茹抬眼瞪他,正要说什么,沈明就走了进来。他来得很急,进来大声道:“九哥,出事了……”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柳玉茹坐在一边,沈明犹豫了片刻,柳玉茹绑着纱布直接道:“说。”
  沈明看了顾九思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终于道:“九哥,人没了。”
  “什么叫没了?”顾九思皱起眉头,沈明赶紧解释,“押回去的路上,有几个百姓挣脱了链子跑了,人一跑就乱了,然后出来另一批杀手,把我们扣下来的杀手劫走了。”
  “一个不剩?”
  顾九思有些诧异,沈明摇摇头:“剩一个,当街被射杀。”
  顾九思没说话,柳玉茹略有些不满,立刻道:“几个百姓,又不是大力神,怎么就能挣脱了铁链子跑?明明就是有人故意放纵,那几个衙役呢?”
  “已经处置了。”沈明立刻道,“傅大人说他们玩忽职守,让他们走了。”
  “就这样?!”
  柳玉茹有些震惊,顾九思应了一声:“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就是他们放走的,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不查下去吗?!”
  柳玉茹站起身来,有些不可思议道:“傅宝元不细察?”
  “他说查过了。”
  沈明冷着脸,顾九思轻笑:“这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有什么好查?”
  柳玉茹没再说话,她捏着拳头,顾九思拍了拍他的手,同沈明道:“给陛下去信,让他准备一只军队在司州,时刻准备着,荥阳恐乱。”
  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顾九思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沈明,用眼神询问来人,沈明也是不解,但没有多久,就听见王思远的声音响了起来:“顾大人!”
  顾九思皱起眉头,便看王思远走了进来,颇有些感慨道:“顾大人,听说您遇刺了,我特意过来看看,您还好吧?”
  “没事。”
  顾九思笑了笑:“王大人消息倒是很快。”
  王思远叹了口气:“本也在过来的路上,没想到人还没见到,就听见您遇刺的消息了。”
  顾九思听着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知王大人找在下何事?”
  “顾大人啊,”王思远叹了口气,慢慢道,“您被参了!”
  顾九思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王思远笑起来道:“不过还好,江大人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力保大人,陛下对顾大人没有什么处置,但是还是觉得顾大人在荥阳太过横行,决定将沈大人调离荥阳。”
  沈明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脸上带了怒意,他正要开口,便看顾九思一眼扫了过来,沈明僵住身子,顾九思回过头去,面上露出笑容来:“九思不知,是何人所参何事?”
  “啊,顾大人不知道吗?”王思远故作诧异,随后道,“也是,我也是今日才接到的消息。是秦刺史,参顾大人在荥阳作风不检,与商人聚会、仗势欺压当地官员,还参沈大人殴打官员、欺压百姓,你说说这个秦楠,”王思远‘啧啧’了两声,“简直是无中生有,哪里有的事嘛。”
  顾九思听到秦楠的名字,也有几分诧异。
  他原以为,第一给会去朝廷参他的荥阳官员应该是王思远或者傅宝元,没想到竟然是看上去最刚正不阿的秦楠?
  秦楠也和王思远是一伙的?
  还是其实秦楠才是这个荥阳最大的贪官?
  顾九思一时脑子有些乱,然而他有些不理解,就算秦楠参了他,这样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为什么皇帝会真的决定处罚他,还选择将沈明调离荥阳?
  他想不明白,感觉头有些痛了。王思远看他的样子,颇为关心道:“顾大人怎的了?”
  顾九思摇了摇头,抬手道:“无妨,多谢王大人告知。那沈明调离荥阳后,是位任什么职位?可是回东都?”
  “是啊。”王思远笑了笑,“回东都继续任职,其实也算不上是处罚,对吧?”
  顾九思笑了笑:“的确。”
  王思远看了看顾九思,见顾九思面色虚弱,站起身道:“罢了,顾大人今日不适,我也不打扰了,顾大人好好休息。”
  顾九思行了个礼,让木南送着王思远离开。
  王思远被送到门口,他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思,嘲讽出声:“秦楠,不自量力。”
  说完,他叫人过来,在那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王思远一走,沈明立刻道:“我出去散散心。”
  “你站住!”
  顾九思怒喝出声:“你去做什么。”
  “我散心!”
  沈明说完就冲了出去,顾九思正要说什么,便急促咳嗽起来,沈明趁着这个机会一路跑了出去,等顾九思咳完了,他靠在床头缓了缓,终于道:“去让人把他追回来。他肯定去找秦楠了。”
  柳玉茹赶紧吩咐了人出去找沈明,随后她回过身来,守在顾九思身边,握住他的手道:“你是不是发高烧了?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烫?”
  “可能吧。”
  顾九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同柳玉茹道:“你别担心,沈明让人看着别乱跑。我先睡一觉。陛下的旨意到了,舅舅也该回信了。等舅舅的信到了,再做打算。”
  柳玉茹应了一声,顾九思握着她的手,小声道:“玉茹,我困了。”
  “困了你便睡吧。”柳玉茹温和道,“我在呢。”
  顾九思没说话,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柳玉茹看着他呼吸平稳下来,才放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被子里,又给他上了冰袋,随后召了印红和木南过来,同印红道:“通知东都那边的人,将我训练的所有暗卫全部派到荥阳来。”
  印红应了一声是。柳玉茹接着同木南道:“夜里应该还会有第二波刺杀,你们准备着,别让人钻了空子。”
  木南愣了愣,随后应了下来,出声道:“是,夫人。”
  柳玉茹吩咐完事情,她拿了一把刀,放在顾九思身边,然后便重新拿过账目,让人盘了小桌过来,一面照顾顾九思,一面算着她的账。
  柳玉茹守着顾九思的时,沈明甩开了人,便去找秦楠。
  秦楠刚刚从府衙回来,他的轿子远远出现在沈明视野,他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劫走秦楠,他还没傻到这种程度,于是他就埋伏在一条秦楠每天必经的小巷子里。他趴在屋檐顶上,就等着秦楠入巷,然而秦楠轿子刚刚进了巷子,却就听秦楠突然说了句:“慢着。”
  轿夫停了下来,沈明有些疑惑,这个秦楠怎么就停了下来?然而听了片刻后,就听秦楠道:“是不是没有声音?”
  沈明不太明白秦楠在问什么,然而秦楠在问完之后,却是突然道:“走。”
  那些轿夫极其聪明,立刻就转身换了条路,沈明惊呆了,他左思右想,自己藏得应当是极好,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羽箭朝着轿子就疯狂飞了过去。轿夫大喊了一声:“大人!”
  羽箭刚停,巷子里就冲出了几个黑衣人,直直朝着秦楠的轿子扑了过去。
  秦楠的轿夫不是泛泛之辈,杀手扑过去时,轿夫当即从轿子下抽出刀来,然而黑衣人来得太快,轿子被直接踹翻,而轿子翻了的前一瞬,轿夫将秦楠一把抓了出来,往旁边一推,大声道:“大人快走!”
  秦楠朝着反方向疯狂跑去,两个杀手提着刀冲了过来,眼见着就要砍到秦楠身上,沈明看不下去了,从天而降一脚一个踹了过去,拍了拍手道:“老子给你们机会跑,三、二……”
  杀手对视了一眼,他们明显是认识沈明的,在“二”出声时,他们掉头就跑,沈明立刻就想追,却被秦楠一把抓住袖子,低声道:“小心埋伏,别追了。”
  听到秦楠的声音,沈明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一把揪起秦楠脖子上的衣领,把他往墙上一压,靠近他道:“嘿呀呀你个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搞什么政治斗争?你要搞你搞其他那些贪官污吏啊,你来搞老子?你说老子殴打官员欺压百姓?你信不信老子真的打死你?”
  话没说完,秦楠脸色就有些白,他推攮着沈明道:“你……你走……”
  “我走?”沈明笑了,“老子今天特意来找你的,还让我走?我偏不,我偏……”
  话没说完,秦楠张口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喷了沈明一脸。沈明当场就懵了,秦楠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沈明呆呆看着秦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惊叫出声:“秦大人!”
  “你个贼人放开秦大人!”
  “你对秦大人做了什么!”
  “那个……”沈明慌得没空摸脸,急忙解释道,“我没打他啊。”
  “你跟我去见官。”
  一个轿夫拉住沈明,激动道:“我认出来了,你是顾尚书身边那个侍卫,当街殴打朝廷正五品命官,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家大人!”
  “等等,这个事儿真和我没关系。”
  沈明赶紧道:“先救人,赶紧的,先救人再说。你们都被打得不行了吧?我来,我来背,我将功赎罪好不好?”
  说着,沈明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把秦楠扛了起来,赶紧往最近的医馆跑去了。
  他一面跑一面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被这个人参就算了,救了人还被人喷一脸血,现在还得背着他去求医??
  他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好人。
  秦楠被送到医馆去的路上,远在千里之外的东都,叶韵也刚刚收到了从荥阳传来的书信。
  沈明打从离开东都就开始给她写信,他的字难看,狗爬一样,絮絮叨叨说着的都是一些琐事。叶韵很少回信,几乎是看过就烧了。
  信使从正门进来之前,江河同叶青文正在府中对弈,叶世安候在一旁。
  双方商议着顾九思的事情,前些时日秦楠一封奏折从荥阳过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对顾九思这么快的升迁本就不满,许多人趁着顾九思不在,落井下石的参奏。
  所有人都说不清楚,这批跟着搅和的人里,多少是看顾九思不舒服,多少是受太子指使,多少被荥阳地方官员买通。
  范轩想保顾九思,但是参奏的人太多,多少要做出点样子,最后便是江河提议,顾九思还在修黄河,等他修回来在说。但保住了顾九思,沈明却是保不住,范轩也不想计较一个六品小官的去留,便顺着朝臣的意思,把沈明弄回来听训。
  “他们的意思,陛下想不明白,你我却是清楚的。”
  叶青文淡道:“沈明是顾大人的一把刀,把顾大人的刀抽走了,要下手,连个防身都没有。”
  说着,叶青文有些不理解:“你就这么放着沈明回来?”
  江河听了,不由得笑了笑:“叶兄还真当我是神仙只手通天?陛下要让沈明回来,我又能怎么办?”
  “你若想有办法,总能有。”
  叶青文直接开口,江河“哈”了一声,他撑着下巴,落了棋子,想了片刻,却是道:“不用担心,九思是个聪明孩子。”
  叶青文看了他一眼,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三个人抬头看去,便见信使匆匆忙忙往叶韵的宅院走过去,江河挑了挑眉道:“这是哪里来的信使?”
  叶青文抬头看了一眼信使,随后道:“荥阳。”
  “哦。”江河点点头,了然道,“那应当是我那侄媳妇儿了。”
  “你对我这侄女似乎很关注?”
  叶青文低着头,看着棋盘。叶世安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江河,江河愣了愣,随后笑起来道:“我对哪个姑娘不关注?”
  叶青文没说话,他落了子,片刻后,他喝了一口茶,同叶世安道:“世安,换玉山春尖。”
  叶世安明了叶青文是有话要单独对江河说,便起身离开了去。等叶世安走后,叶青文看着江河落子,慢慢道:“我也不多说了,我这个侄女,也快二十了。扬州的事儿,你应当也知晓些。我终归还是希望她能找个好去处,她是我叶家的姑娘,我不愿她因为过去就随意许一个人家。她虽有瑕疵,但品貌皆在,你年岁也大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江河瞪了叶青文一眼,“什么我年岁大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叶青文被哽了哽,接着道:“我也就比你大上几岁,如今儿子都二十有二,万殊,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一个人。”
  江河没说话,他看着棋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其实吧,我觉得叶韵这个小姑娘样样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好,”说着,江河抬眼看向叶青文,笑眯眯的眼里带了几分悲悯,“生在你们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