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217节
  这个房东比上一个有礼貌,也更会说话些,脸上总是带着笑,乍看上去不大招人烦,林瑾瑜犹豫一阵被他说动了,和许钊一起跟着那“房东”转了几套。
  租房是个非常累人的事,他们也没交通工具,房东看起来也不大愿意花那个钱坐车什么的,但凡能用脚走绝不进车站,就这么带着他们走街串巷,奔波于各个小区之间。
  还是老样子,条件太差了,这些中介、房东切实带他去看的房子简直和app上放出来的不可同日而语,价格也完全不是app上例房标的那样,app上的房源便宜、精致,地段还好,这些房源贵、窄小,地段还不怎么样,和林瑾瑜的期望相去甚远。
  三人就这么一路磨着,林瑾瑜从上午一直走到下午,走得脚底板都痛了,跑了好多地方,走了好多路,还是没挑到一处看对眼的。
  真是太坑了……他想:早知道app上那套已经被租我就不看了,浪费时间。
  他累得要死,可再累也还是得接着找,林瑾瑜又辞别了这个“房东”,和许钊随便在街上买了份那种一荤一素打包卖的套餐盒饭吃了,继续约下一个。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他在租房app上找的房源,网上谈的时候全都说得好好的,什么明码实价、24小时看房、房东直租,可一到真的要实地看房,就全变了。
  十个中介里有九个表示网上放出去的那套房已经被租了,要带他去看别的之前提都没提过的房源,而十个挂直租的房东里有九个见面立刻变中介,问他那为什么要写直租,人家就说那套放出去的确实是他的,只是已经被人租了,现在手上只有中介房源。
  林瑾瑜从没经手过这些事,他不知道国内租房app上乱象丛生,假房源信息比比皆是,那些中介挂在网页上的信息往往写得天花乱坠,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优质,一个比一个有性价比,好似随便看看,不用费多大功夫,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心仪的房子。
  可其实那些图片全是假的,价格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理想价格,只等你上钩了,两人见面,他就以“已经租出去了”为由,带你去看他手上真正掌握的,良莠不齐的房源。
  那些看上去特别好,好到完美无缺的房源实际上只是渔人钓鱼时挂在钩子上的假饵罢了。
  林瑾瑜奔波了一天,走了好几万步,把备忘录上的所有人都见了一遍,膝盖都麻了,却一无所获。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一个初入社会的成年人的艰辛,它既不像历史故事里那些英雄们遇见的困难那样在艰难之下还隐含着澎湃的壮阔感,也不像英雄电影里主角遇到的麻烦那样看起来不可逾越,动不动就毁灭个世界,它是那样朴实无华,却又使人感觉到真切的疲惫,那是生活无差别地赠予每一个人的礼物。
  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林瑾瑜和许钊都淋了雨,虽然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雨点,但在劳累的加持下还是令人感到浑身难受。
  “明天再找吧,”许钊一步不落跟着他,几乎也用两条腿把这区跑了个遍,也有点累了:“先找个地方休息,睡一觉,明天再说,”他问:“你去我家睡不?”
  “不,”林瑾瑜谢绝了:“怕碰见我家里人。”
  他在附近找了个过得去的酒店,拿身份证开了房,许钊见他不去自己家便也没回去,要了个标间陪他。
  夜里,他俩躺在相邻的两张床上,一边放松腿部肌肉一边聊天,林瑾瑜道:“租个房还真累,”他本来以为有中介全方位服务,自己随便走走看看,在众多房源里考察一下,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颇优雅、颇怡然自得地顺利找到满意的房子,可事实好像全然不是这样。
  光路上就已经把他累个半死了,更不用提还要比较那些房子之间的优缺点。
  林瑾瑜不懂那个,他不知道要查看哪些方面,不知道怎样去评估一间房的采光、隔音效果,不知道除了考察家具的精美程度外还要注意楼层,注意看卧室窗户临不临街,也不懂得看朝向,他觉得很困惑,困惑且累,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许钊也不懂那些,没人能帮他。
  他想起今天刚出门时自己一开始那满怀期待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气馁,他想给张信礼打个电话跟他说说话,问他到底要去哪里找靠谱的房源,又应该怎么租房,想有个人来帮帮自己……可又想到张信礼这两天正在考试,他本来也落了很多进度,这时候肯定复习到很晚,没准还要通宵。
  林瑾瑜想:自己已经耽误了他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能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了。
  于是他只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就摁灭了手机屏幕,自己躺在床上默默发了会儿呆,想着明天也许可以问问那些集中实习的同学,那些单位不包住宿的小组,他们是怎么租房的……
  第234章 瑜
  “你光中介费就给了2500?”
  上海某公寓房内,张信礼考完试没回凉山,而是直接按照林瑾瑜给的地址来了这里。
  “是啊,”林瑾瑜把他手里行李箱接过去拉到沙发边上,道:“人家连锁公司没价讲,统一就要一个月房租,我能怎么办。”
  不租房不知道这事儿这么麻烦,先前林瑾瑜情绪不怎么好的时候整日沉浸在自己的回想里,没心思关注张信礼前前后后的动向,只觉得他早上出个门也不知干了些什么,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他房子什么的已经找好了,合同、押金、水电啥的一应谈妥,不就租个房嘛,简直就跟摁个按钮一键达成的事儿一样。
  然而真实情况是鬼知道在林瑾瑜所不知道的十多个小时里,张信礼跑了全市多少地方,爬了多少层楼,又暗自做了多少功课,费了多少精力跟老油条人精房东拉锯。
  张信礼拿着林瑾瑜递给他看的那份租房合同,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那合同厚厚一沓,可以看出承包的中介十分专业,各类条款写得明明白白,远不是学校附近廉租房,合同随便一张a4纸就写完了的水平,可……
  张信礼问:“你付了几个月?”
  “房东要一次性付清才愿意短租,”林瑾瑜道:“所以我押金房租全都给了。”
  全都……再加一笔两千五的中介费,零零总总加起来这怕是……
  张信礼说:“所以……现在你手里一分钱都没留?”
  林瑾瑜点点头,不是他不勤俭持家,是实在没办法,国内租房app水太深,一水的假房源,他看班群有人说靠谱的唯有一个链家,这才抱着希望找的对方。
  链家倒确实很正规,门店员工一色俊男美女,各个妆容精致,西装笔挺,看起来和那些跨电动车的油腻散中介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服务也倍儿周到,网页上挂的房源也是真的,可直到看好了坐下来签约的那一刻,林瑾瑜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人家这么优质的服务背后是更贵的中介费,好家伙,活活收走了一整个月的房租。
  可他没办法,他没那个能力自己找,又已经谈到这个份上了,林瑾瑜想着两千多块钱也算不上太多,给就给了吧,遂签了合同。
  得到回答后张信礼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们专业不同于工科还有销售这些,普通实习期间是一分钱工资没有的,虽然学校会有相应的补贴额度,可到底有点杯水车薪,且这笔补贴要等到整个实习期结束才会凭票据补发,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怎么了,”林瑾瑜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能力了却了一桩大事,虽然过程对他来说波折了点,可到底是他跑了那么多路亲手谈定的,心里难免略有些小得意,张信礼的反应让他不大高兴:“两三千也不是很多吧,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张信礼借眨眼的动作换了下表情,看起来没刚才那么严肃了,只说:“你……直接按标价付的吗,其实可以谈,第一口价是往高了报的,付租也是,可以押一付一。”
  林瑾瑜说:“人家不答应啊,本来说不短租都不租给我们的,”他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得亏有姓赵的赔的那几千块,要不然钱都不够,那可尴尬了……不立刻全付房东直接不租,说半天才说下来的。”
  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款子加在一起刚刚好付那笔钱,这几天的伙食费跟酒店住宿房钱都是许钊出的,林瑾瑜没提还,许钊也没有要的意思,反正林瑾瑜有钱的时候也没少请他吃吃喝喝,细枝末节的东西早算不清楚了,两人谁也不在意这个。
  张信礼说:“只是话术罢了。”
  林瑾瑜死不会砍价,中介和蔼可亲,摆出一副超为难的样子说人家房东不肯谈,不愿意短租他就真深信不疑了,想着虽然没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便宜,可两三千的也没多少吧,租了就租了,并且直到此刻都没概念自己到底租贵了还是没租贵。
  “没有,真的不短租,费很大劲才谈下来的。”林瑾瑜其实还是想张信礼能表扬他一下,说点做得不错的话之类的,但对方好似有些出神,讲话也略微有点怪怪的。
  张信礼说:“其实……”
  “啥?”林瑾瑜有些疑惑地道:“你看起来怎么吞吞吐吐的。”
  张信礼想了想,最后改口道:“没……挺好的,辛苦了。”
  林瑾瑜确实觉得很辛苦,辛了大苦,但他道:“唉,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以前找房子是不是也跑了很多地方啊。”
  “差不多,”张信礼道:“不熟悉的地方没朋友介绍,就只能自己一家家跑。”
  “哦……”林瑾瑜这回有了切身体会,感觉和他在这方面突然有了共同话题:“我操,脚都跑断,风吹着冷,人跑得又热,你是不知道,我……”
  他正要再跟他男人吐槽几句连日来的艰辛,那边厕所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冲水声,许钊边挠痒痒边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见张信礼,道:“哟,到了啊,我忙着拉屎都没听见动静,咋,走,喝点去。”
  深冬寒冷,这时间正是寒假,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张信礼知道他们现在几近身无分文,趁着这一个月得想尽一切办法筹钱,否则等到实习开始,整个白天基本都不能离开单位,没时间另外找工作,恐怕会连饭都吃不起,更不要说复诊的钱。
  林瑾瑜却不懂他的打算,也没什么危机感,他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钱,不照样在学校活了三个多月,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到了一万本金没少多少,等于达到了收支平衡……所以,经济独立什么的,感觉也不难嘛。
  “走了走了,冷的要死,去下个馆子喝点暖和暖和,”那边许钊大喇喇催他们道:“我请客,不醉不……”他忽地看了张信礼一眼,话头一转:“……呃,我是说小酌一杯,海底捞配点啤的得了,别又跟高中似的整那一口闷……”
  他还记得当初和张信礼喝的那一场酒,简直人间阴影,这辈子不想来第二次,太他妈丢丑了。
  张信礼目光深沉,想着别的,林瑾瑜倒是很开心,拉着他,带着自己男朋友和一电灯泡,高高兴兴出去组局。
  直到这一刻他还是很乐观,全无危机感,自家爹暂时干涉不了他了,偷球衣的事也了了,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自己男人还护短地真把那厮揍了一顿,许钊这猪头兄弟终于也知道了他俩之间的关系,而且在努力接受……
  还有他和张信礼,他们之间好像再没有了从前刚在一起时那种还不确定的不安全感,那档子事也很和谐,无论在床上,还是在日常交往中都日趋默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前景灿烂。
  但很快,林瑾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生活的味道,比他想象中苦涩。
  第235章 新家
  “衣架……卫生纸……垃圾桶……垃圾袋……拖鞋要买吗?要自己做饭的话,盐啊醋啊酱油啊也得买点,还有调料盒子。”
  超市灯光明亮,一排排货架上待出售的商品崭新,林瑾瑜从光洁的地板上走过,一列一列扫荡过去,遇到觉得要买的就三下五除二从货架上拿了,丢到后边推车里去。
  “买……也行,不买也行。”张信礼推着车跟在他身后,看着林瑾瑜这这那那一通扫荡。
  “还是买吧,不然天天拖地还不累死。”林瑾瑜大手一挥又把两双棉拖放了进来,一双灰色一双藏青色,上面印着憨憨的流氓兔,旁边是个机绣的单词“family”。
  “你好歹挑一挑,别随手就拿了,”张信礼无奈道:“看价格了吗?”
  林瑾瑜还真没看,一双拖鞋能多少钱,顶天了可能也就十几二十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张信礼把那棉拖从推车里拿出来,看了眼价,十几块,中档,算不便宜也不贵,遂又放回去了。
  “我就看了眼样子,这个比较好看,”林瑾瑜道:“以前小时候你给我买毛巾,上面也是流氓兔。”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好像已经很遥远,张信礼说:“挺好的,就这个。”
  自己单独走在旁边,陪他们逛超市的许钊:“得了得了,不要再回忆过去我不知道的甜蜜生活了,看看清单,买好了赶紧结账呢我的妈。”
  林瑾瑜说:“好大儿,叫爸。”
  和这俩人厮混了一两个星期,许钊也算初步适应了……或者叫被整麻木了更合适,张信礼和林瑾瑜其实并没有刻意在秀恩爱或者撒狗粮之类的,他们只是很平常地相处着、生活着,不经意地说说话,偶尔玩笑着打闹,可那股温暖的、彼此相爱着的气息是那样明显,不容忽视。
  他一开始觉得有点别扭,可慢慢看多了好像就……情绪是会彼此传递的,当放下偏见,静下心来,他偶尔好像能隐约感觉到一点点那种平淡却温馨甜蜜的感觉了,不管是一男一女,还是两男两女,温馨就是温馨,甜蜜就是甜蜜。
  许钊字正腔圆地对林瑾瑜道:“滚!”
  林瑾瑜哈哈哈笑,回头问张信礼清单上还有没有什么没买的,张信礼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常必须品好像都已经买齐了,该置办的也置办了,接下来就无所谓了,随便看看。
  知道该买的已经都买了后林瑾瑜就开始放飞了,走去冷藏柜那儿薅了四大盒酸奶回来,又随便往车里放了点零食。
  张信礼一开始没说他,后来看他一直拿,而且都完全不看价的,进口零食也眼睛都不眨地拿,终于忍不住道:“悠着点,”他说:“你拿那么多酸奶干什么,一大盒都不够喝?”
  “我给我俩买的啊,”林瑾瑜丝毫没觉得不妥:“你不喝啊?”
  他很大方,一点也不斤斤计较,平时和哥们朋友在一起自己吃什么就会给他们也买一份,已经成习惯了,对张信礼就更不在乎钱,他知道张信礼长大的环境物质不太富裕,便总想着带他玩带他吃,想让他体会这座城市所有的美好。
  “我……”以他俩现在这情况,张信礼是真心疼钱了,但林瑾瑜的话让他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我不喝也行,”他说:“别买那么多。”
  他确实很少吃零食,但不是因为真的对零食没兴趣,而是从小没这习惯,小时候很馋,但没什么机会吃,长大了心思都在读书上,没空想这种东西。
  “别啊,”林瑾瑜道:“零食而已,又没多贵,我吃过觉得好吃才给你买的。”
  八十块一份的冰激凌他都不觉得贵,这会儿这些更是了。
  张信礼看着他,斟酌再三,道:“你……”他说:“我身上只有九百块,你那儿多少?”
  他这九百块还是那一千五剩下的,林瑾瑜则身无分文。
  “怎么,你怕没钱结账啊,不至于,这么点东西到不了九百,”林瑾瑜道:“我都忘了你那儿还有钱,我今天本来带了一自动提款机的。”
  张信礼:“?”
  只见林瑾瑜一把把边上的许钊薅过来,向他展示:“喏,这儿呢,今天他包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赶紧宰。”
  许钊斜眼看他,颇做作地“切”了声,道:“爸给儿子置办点东西应该的。”
  林瑾瑜当然是半开玩笑的,没有真的白嫖的意思,许钊也就暂时垫付,等以后哪天想起来就还……还是那句话,他俩家里都不缺钱,之间根本不计较这个,万一真给忘了也没什么,那年许钊和张信礼闹别扭,林瑾瑜为赔礼道歉送他的那双篮球鞋都小千数,这些日常用品和零食加在一起顶天了也就几百。
  但在张信礼的概念里不是这样,张信礼非常介意找别人借钱,就算是暂时的,他也觉得浑身不舒服:“瑾瑜,”他皱眉,说:“我只是让你先尽量不买不必要的,可真要买也不是给不起,不用非麻烦别人。”
  他本意是好的,可许钊一听,立刻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啊,老子千里迢迢从澳洲跑到北边,从北边又跑回来,为了陪你俩看个房,他妈腿都跑断,这会儿成别人了?什么事儿啊!”
  张信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