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谢清辞指尖抚过硬皮的项圈,心思一动。
  这倒是个实用的好东西
  他再次看向人群中的萧棣。
  方才浴血的少年如今多了几分骄矜, 正手持酒盏,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淡笑。
  在他走出笼子的瞬间, 已是朝廷的飞骑尉。
  而只有谢清辞晓得,上一世, 萧棣就是在这个职衔上,澄清了父亲的冤屈, 初露锋芒打赢了几次胜仗,从此一遇风云便化龙
  谢清辞眼眸一暗, 视线划过萧棣的脖颈。
  此时天色已暗,晚宴的烛火停留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 交织出一片阴影。
  这皮项圈畜生能带得,萧棣为何带不得呢?
  是了,谢清辞轻轻握拳, 萧棣当上了飞骑尉,以后也许愈发难以管束
  就该趁此时给他身子上烙个痕迹,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铭记着臣服的项圈带在颈上,自然能日日夜夜提醒萧棣莫要妄为,也好过等到日后长歪了再束手无策。
  谢清辞细细的察看了那狼崽脖颈上的项圈,工艺不算难,样式也是好打造的。
  他想着萧棣白日所向披靡的杀戮模样,不由得轻皱眉头。
  想的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这项圈怎么带到那凶神脖子上呢。
  酒至酣热,丞相忽然笑着向皇帝行礼,开口道:萧棣今日英武勇猛,长了我朝气势,陛下封他为飞骑尉真是恰当,臣忽然想起一事,还想替这孩子再求个恩典。
  丞相和萧父曾经也是并肩过的战友,用长辈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恰当到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去听他要求何恩典。
  皇帝看向萧棣,疑惑道:丞相的意思是?
  男儿年过十五,皆会有字。丞相温和的笑道:因之前动荡,萧棣这孩子一直没有字,老夫甚是挂怀,眼下,也该起个字了。
  在姓名之外拥有字号,是男子长大成人的象征。
  只是有些人会在十五岁起,有些人要等到十八岁。
  萧棣父亲不在身畔,丞相作为萧父旧日的挚友,说这番话再恰当不过。
  丞相既然在此刻开了口,皇帝自然要给他个面子,顺着他的意思笑道:丞相说的是啊,他的字号,不如就交给丞相来起?
  丞相笑着转过身,朝一旁的萧棣慈爱的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萧棣眉心一挑,大马金刀的走过来站在丞相身畔。
  皇帝望着他走过来的模样,似有几分出神,过了一瞬才道:萧棣,丞相有心提携你,特地给你赐名,你要记得这份恩典,好好谢过。
  萧棣面无表情的站在丞相身旁,他长得高大冷峻,不言语的时候自带杀伐之气,倒衬得一旁温文儒雅的丞相气场弱了一些。
  丞相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当时他在看台上远远看到萧棣和谢清辞在耳语,觉得萧棣虽乍看上去有些凶悍,却是个温驯听话的孩子。
  怎么此刻再看,却又看不出半丝服从听命的味道了。
  丞相压下心头的疑惑,笑道:萧棣,本相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了既然你父亲不在身边,这字就由本相给你起,你意下如何啊?
  这话只是客套一问,谁知萧棣挑起唇角,慢条斯理道:怕是不妥。
  丞相表情一僵,笑吟吟的表情挂不住了:怎么?难道老夫还不配给你起字号?
  萧棣晓得丞相是文坛领袖,当朝首辅,丞相还念着我,想要赐我字号,是在给萧棣面子。萧棣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道:只是萧棣身有所属,不敢冒然受下这恩赐。
  身有所属?
  丞相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萧棣忽然撩袍跪下道:陛下亲口下了旨,将臣赐给殿下,臣身体发肤都归殿下所有,若殿下同意旁人给臣起字号,臣,才敢领受丞相的好意!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你这实心眼的孩子,倒是肯听清辞的话。
  他笑罢,摆手示意清辞上来:那就先问过你主子。
  丞相咬咬牙,没曾想萧棣竟如此卑躬屈膝,连自己的名号都要让谢清辞点头。
  据刘恢所言,萧棣对谢清辞该是暗藏怨气才对
  再说,一个小小的名号,他主子还会不给自己面子,不同意么?
  真是自取其辱!
  丞相强打起精神看向谢清辞,走过场道:殿下既然已经同意,那老夫便赐萧棣名讳
  丞相是哪个耳朵听到,本王说同意二字了?谢清辞浅笑翩翩,眸中却凝着锐利:丞相一番好意,本王也十分感动,只是阿棣的字号,本王早就有了想法。
  愣在原地的丞相:???
  萧棣方才还冷漠的面颊登时柔和,黑亮的眼眸里盛着谢清辞,如同等待主人赐名的大狗。
  谢清辞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萧棣是千里良驹,日后定能保家卫国,匡扶社稷。
  既然是难得的良驹。谢清辞看向萧棣的眼睛:以后就叫驹郎吧。
  驹郎。
  萧棣轻轻眯眸,这两个字从谢清辞的唇瓣中念出来,悱恻暧昧,如同烟火噼里啪啦炸在了他心上。
  有些意思。
  萧棣眼眸沉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谢殿下赐名。
  驹郎?楚王哼了声:这名字还挺好听。
  好听什么?安大兄不以为意的喝了口酒:还不是让他一辈子被人骑的意思!
  楚王顿了顿,唇角浮现意味不明的笑:三哥还是有手段的。
  *
  宫宴结束,谢清辞沾酒就醉,走路有些虚浮,流云宫的人见状,慌忙扶谢清辞走入寝殿。
  萧棣脚步略微踉跄,像狼一样悄无声息的迅速尾随进门。
  春柳:大人,我们殿下要歇息了。
  他已经知道萧棣新受封的消息。
  我也要歇息。萧棣脸上浮现出薄醉的潮红,他只冲了冲冷水,未干的水迹从存有血迹的胸膛滑落:我不是一向和殿下一同歇息么?
  春柳皱眉,不敢将微醉睡下的谢清辞交给眼前伤痕累累的萧棣。
  谢清辞在床帐里摆摆手,示意春柳退下。
  春柳只得关上殿门。
  门一关上,萧棣登时如同闪电般迅速扑上床榻,借着酒劲儿,将下巴搁在谢清辞的脖颈处。
  驹郎谢清辞默念着:本王赐你的名字,还喜欢么?
  喜欢?萧棣借着酒劲儿装疯,缓缓挑起谢清辞的下巴:哥哥给那马驹起名叫尾奴,给我起名叫驹郎,殿下是准备把阿棣当畜生,还是当奴才呢?
  什么奴才?谢清辞皱皱眉,道:你当然是谢家的良骥。
  有什么区别?一顿晚宴后,萧棣因厮杀而消耗的体力又迅速增长恢复,他有力的手臂牢牢桎梏住谢清辞的腰身,嗅了嗅哥哥眼角的泪痣:还不是任人驱驰的奴才?
  在萧棣心里,只要没有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就算是一人之下,也是奴才罢了。
  谢清辞噙着笑,将手插/入萧棣乌黑如墨的发丝中:任我驱驰,你还不服气?
  第49章 驹郎(2)
  白日里满身杀戮之气的萧棣, 此刻却被谢清辞白皙纤弱的手控制,他微扬着头,喉结滚动:殿下若想要, 臣自然心甘情愿服侍。
  只是做了哥哥的小马, 保了谢家的江山, 对阿棣有何好处?
  黑暗里,萧棣如幽火般的眸子忽明忽暗, 闪出他本性中的贪婪狡猾。
  谢清辞在心底冷笑, 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狼崽子, 平日里在这流云宫再装的如何温驯, 一到了真刀真枪的事情上, 他立刻撕开面皮,来向你直白讨利。
  谢清辞哑声道:你想要什么?
  萧棣眸子亮起,他没说话, 试探性的凑近谢清辞的耳垂。
  谢清辞半醉中神智清醒,他侧身, 冷冷盯着萧棣:萧棣,你再敢放肆, 我立刻叫人把你拖出去打断腿。
  萧棣非但不惧,反而轻声笑了:我的腿, 殿下不是打断过一次么?
  最后还不是和胡太医一同来疗伤?萧棣眯起眼睛:阿棣晓得哥哥心善,看不得好人受苦受罪, 总想伸手拉阿棣一把。
  他知道小殿下心善,就连今日, 他进笼子决斗前,小殿下还是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只是这担忧不是独独给他的,换了许徽舟, 换了旁人,甚至换成尾奴。
  他的小殿下也许都会露出那种担忧牵挂的神色。
  这让萧棣很不满,甚至生出了危险的情绪比如,让谢清辞再也见不到任何自己讨厌的人。
  眼下他还无力去干,但总有一日,他要殿下一辈子都挣脱不开他给的束缚。
  他现下能做的,便是开始密密匝匝的织网,等有一日这张网铺天盖地的落下,哥哥自然逃无可逃。
  夜晚寂静漫长,萧棣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回荡,谢清辞轻轻握紧手掌:所以你吃准了我不会惩罚你?才会越发肆无忌惮?!
  殿下想要的,臣都尽数给。萧棣望着谢清辞的眼睛,语气有丝怅惘:只是我想要的,哥哥却从未想过给
  一瞬间的酸涩划过心头,谢清辞别过脸:你根本就不该想!
  本王不会亏待你,给你的,你安心拿着,本王不给的,你也不准去肖想!
  萧棣轻笑道:予取予夺,随心赏罚,殿下还真是把阿棣当尾奴看待了?
  萧棣,这么说倒是本王对不住你了?谢清辞道:之前的事不去提,自从你到了本王处,本王哪件事不是真心待你?
  若你一辈子不出流云宫,这宫里你闹个天翻地覆,本王就纵你又如何?
  可自从去了太学,萧棣,你想要的,何曾不是越来越多?谢清辞索性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直直的看向身上阴戾的少年:我对你有提防,但我毕竟护了你这么久,怎会害你?
  谢清辞说着说着,眼圈都有些泛红:只要你安安心心做本王的良将,保着谢家江山,没有任何旁的心思,彻底忘了那些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想法,本王会护你一辈子安稳顺遂。
  他所说的以下犯上自然是指篡位,但听到萧棣耳中,却全然是另一回事儿。
  黑夜里,萧棣眸色闪烁不定。
  他微妙的不为人知的心思,竟然被哥哥尽数窥破了?
  也是,毕竟两个人搂抱着睡了,还有不少时刻,虽然自己搪塞过去,但殿下想来也是存疑的。
  前后联想,能猜出自己的心思也不奇怪。
  可哥哥说这念头是大逆不道,还要让他彻底忘记
  岂不是痴人说梦?
  闻到肉味的狼崽,此生再也割舍不下这心心念念的馋了。
  若是旁人,此时被人窥破心意,早就心生退意,可萧棣却如同疯魔般靠近:殿下既然已经知晓了阿棣的心思,不如就让臣在这床上睡一夜吧。
  谢清辞咬牙半晌:萧棣,你今夜是真的醉了。
  萧棣乖顺的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是啊,我醉了。
  嘴上说着醉了,下手却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搂住谢清辞纤细的腰身。
  住手!谢清辞颤抖的声音带着引人摧折的脆弱:你这是犯上!
  对,是犯上。萧棣嘴上乖巧应和,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臣每晚都想犯上。
  萧棣你谢清辞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你真的不知死活!
  对,我不知死活。萧棣将嘴上念念不休的少年拥进怀中,用鼻尖轻轻蹭谢清辞的脸颊:是哥哥让我不知死活的。
  *
  第二日醒来,谢清辞面色不善。
  昨晚他神智未失,所以那些荒唐事,他记得一清二楚。
  萧棣状若恭顺,却始终在试探他的底线。
  这是他不能容忍之事。
  谢清辞冷冷的洗漱用膳,如同冰雕出来的一般,而萧棣去了外殿练武,到现在也未曾现身。
  从起床开始,谢清辞足足想了两个时辰。
  萧棣如此以下犯上,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要严肃处理。
  绝对不能纵容下去
  对绝不能纵容
  可他还未想明白要如何惩治时,萧棣翩翩然进了殿门,眉眼飞扬,显然睡得很足。
  谢清辞不禁轻轻咬牙。
  萧棣,我的寝宫你以后不许再踏入半步。谢清辞面沉如水,冷冷开口:休要让本王再说第二次。
  萧棣轻轻一怔,眸中尽是坦荡。
  是臣惹殿下不快了么?
  本王为你留面子,不愿明说。谢清辞耳垂泛红,警告的眼神扫向他:你若是自己不主动走,本王也不介意旁人来帮你。
  说这话时的谢清辞比初见时还冷漠。
  萧棣沉默一瞬:殿下决心已定?
  臣不是为自己说情,但臣若离了殿下,以后殿下若是长夜里惊慌失措,谁又能为殿下解忧?
  不必你管。
  萧棣下意识的靠近谢清辞两步,嗓音也低哑温顺起来:臣知错臣以后定然不会再冒犯殿下,殿下
  再留臣一夜吧。
  臣以后只会在那小榻上,绝不会上床榻半步。
  萧棣服软的小意模样简直是打在了他的七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