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换了西装三件套的贺佑钦开车把厉容锐送到了小学门口,把路上买的芒果蛋糕递给他,然后跟他挥了挥手,旁边来接人的老师连忙道,“厉小朋友,快跟爸爸说再见啊。”
  厉容锐僵着脸转身进了学校。
  第一天来厉丰,姚真已经单独清理了一间办公室给贺佑钦。
  三十楼总裁办,厉容锐原来的办公室在左边,贺佑钦现在的办公室在右边。
  贺佑钦出任厉丰执行长,而姚真成了他的临时助理。
  在贺佑钦正式进入厉丰之前,姚真已经整理了厚厚的一叠资料亲自送上门,并且在一个星期之内每天造访他的住所,花一到两个小时把厉丰内部包括人员派系、投资项目、开发计划,股票市场在内的大小事务一一向他解释说明。
  “对于您出任厉丰执行长一事,对外我们已经进行过公关说明,但现在厉总昏迷不醒,人心不定,厉丰这艘大船需要一个出色的船长,谁都不希望厉丰几十年的资产累积消耗一空,现在我们只能靠您了。”姚真语气陈恳,在厉容锐出事之后,他权衡利弊谨慎地选择了贺佑钦来掌舵,他希望到头来这个决定不会让他后悔。
  “我会尽力。”贺佑钦把桌上的资料推到一边,“不过在内部会议之前,我想见见公司的财务部长和稽核人员。”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
  ☆、第二十章
  厉丰三十层,执行长办公室。
  “家族企业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内部利益纠缠不清,人才良莠不齐,所得分配不均,导致各自为政人心涣散。厉容锐掌管企业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部分改善,但这完全是他个人能力和领袖魅力在后面推动起的作用,他强势地把厉丰推上市,借机把家族企业逐渐转型,利用市场机制逐渐洗刷家族企业的痕迹,如果他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熬过那些老家伙,厉丰会有蜕变的机会。”研究了几天厉丰的资料后,贺佑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完这一切就临时退堂,不上不下的情形比之前更难摆平。因为企业上市之后能够影响和被影响的东西都会大幅增加,可供使用的手段更加灵活。现在厉丰的情况是内忧外患,甚至内忧比外患更加严重,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外部情形还好的时候迅速稳定集团内部,首先就要从厉国新开始。”贺佑钦的手拍到资料上。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想对付厉国新?”厉国新,厉容锐的二叔。他既是厉丰的老派人物也是厉容锐在厉丰中最大的对手,他掌握了厉丰百分之十七的股票,是除了厉容锐之外厉丰最大的股东。
  贺佑钦冷嗤一声,“我不对付他,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把那几个人叫进来把。”贺佑钦闭上眼睛,很快姚真就带着几个人重新进了办公室。
  人来齐之后贺佑钦才睁开眼,姚真把他手头的几份财务报告交给进来的几个人。
  “看看吧。”贺佑钦语气平静。
  十几分钟之后,进来的那些人脸色各异,有面露惊慌的也有镇定不语的。
  贺佑钦敲了敲桌子,“这些报告你们看过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刚刚财务长来的时候我也跟他谈过,但就像你们现在一样,当我和他开诚布公,他选择沉默。公司的账务明显有问题,但是财务长什么都不说,这些漏洞连你们都看得出来,难道稽核的人看不到?他们到底是不想看到或者说不敢看到?”
  姚真沉默了一会儿,“厉总在的时候账务也出过一些问题,显示的收益比实际收益要高,这对公司的股票有好处,厉总当时和财务长谈过,后来账务已经好了不少。”
  “厉总也没有更换财务长。”业务部副总梁生补充道。
  贺佑钦沉吟,“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他多少可以猜出厉容锐的一些想法,财务长是厉国新的人,厉容锐不会不想动厉国新,但是当时厉丰情况不稳,一旦做假账的事情暴漏出去,等于整个公司全部崩盘。
  “这段时间账务上的收益太高了,这些假账继续做下去,厉丰的股票的确会越来越值钱,整个公司的市值也会上涨,但是从哪里赚来的钱?”贺佑钦的一句话问得几个人哑口无言。
  “厉容锐刚刚收购了海沙,即使要盈利也不可能这么快,其他的项目也是有亏损的,但看看这些报表。”贺佑钦把桌子上的财务报告扔给姚真,“完全没有赤字,下一季度厉丰的收益会创下历史新高,可惜全是海市蜃楼。”
  贺佑钦话音落下,除了姚真之外,办公室里剩下的几个人脸色全变了。
  “股票越是虚高,到时候摔下来就越惨,欺骗股市的行为一旦被证管会的人查到,高层不知道要进去多少个,我不喜欢开玩笑。你们之前都在公司,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你们最好都想想,是继续做假账托高股票分红利等着到时候被请去喝茶,还是和我一起把真正做手脚的人扔出去。”
  现场的几个人都低下了头,最先开口的还是梁生,“公司这么下去会完蛋的,我早就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为了让账务好看,这几个月业务部都在想尽办法拓宽业务,但是能赚钱的项目根本没有高层吹嘘地那么多,我们迟早无法向股民交代。”梁生深吸一口气,“我愿意配合贺总,摘掉公司的毒瘤。”
  剩下的三个人见梁生已经表态,也都说了些自己的看法,他们愿意尽力和贺佑钦一起改善公司的状况。
  “现在公司正是危难的时候,我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你们都持有公司的股票,既是公司的员工也是公司的股东,我知道每个人都想多赚点钱,这无可厚非,但投机取巧永远不可能打败体制。你们有能力,完全可以做出真实的成绩,我希望能够和大家一起努力,赚到实际看得到的利益,而不是抱着钞票时时刻刻害怕被人关进监狱。”
  办公室的几人纷纷动容。
  在贺佑钦把他们叫进公司以前,他们都在假账这件事里或多或少地参了一脚,财务的事情牵扯面很广,单单一个财务部门怎么可能把偌大公司的假账做的天衣无缝?他们不说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作为公司的高层,他们或多或少都持有公司的股票,财务那边把账目做得越好看,股票行情就越好,他们拿的钱自然更多。所以这事情就变得心照不宣了。
  直到这位新上任的贺执行长把报告甩到他们面前。
  要么做从犯,要么做污点证人。
  实际上,在高管的例行会议结束之后进了贺佑钦的办公室时,他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没得选了,但贺佑钦的做法却让他们心理上舒服了很多。
  看起来最终还是他们自己下的决定。
  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却又因为这一点而庆幸。
  这件事之后,他们看面前这位年轻执行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年纪比他们还小几岁的贺总真心不是一般人。
  在被打了棒子又被胡萝卜安慰了一番之后,几个人心有戚戚焉地出了办公室。
  从今天起,厉丰要变天了。
  四个人出去后,留在办公室里的还剩贺佑钦和姚真。
  “那个业务部的副总梁生也是厉容锐的心腹?”
  贺佑钦的一句话让姚真愣了愣。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您猜到我不奇怪。”贺佑钦比他设想的还要出色,他在商场上惊人的敏锐度之前一个星期他已经好好领教过了。
  “既然是厉容锐的心腹,就拿来好好用一用吧,今天进来的这几个人以后也都能派上用场,现在厉丰最大的隐患就是这几个季度的假账,不把这个抹平了,之后跟厉国新争的时候怎么能安心。”况且这还是个断掉厉国新胳膊的大好机会。
  贺佑钦平静地笑了笑,眼神满载着凶猛与跃跃欲试。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商场戏份有意思啊~2333~
  怕有些妹纸不喜欢看这类戏,简单解释下,就是厉容锐的公司在做假账,虚高利益,哄抬股价,然后公司的实际收益其实没有那么高,公司市值也不如外界预测的那么多,跟房价一个原理吧,一旦这个被发现了,公司就全完了。所以贺佑钦选择一进公司先摆平这个障碍,然后再试试水,考察一下公司的人。
  ☆、第二十一章
  向太阳小学的转学生在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了几天之后,学生们对他的新鲜感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学校的老师一如既往地对他保持着特殊的照顾,就连桌子厉存焰小朋友也是单独霸占了一张,因为原本安排给他的同桌据说被他‘欺负’地哭了。
  前同桌小姑娘好奇占满了他本子的大片数字是什么,趁他不注意地时候翻开看,不小心把颜料泼到了上面,从厕所回来的厉存焰抓了个正着,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小姑娘被看着看着就自己哭了起来,一边嚷嚷着要换座位,一边抓着老师的袖子‘誓死’不要再跟不会说话的转学生坐在一起,转学生就这么被孤立了。
  厉容锐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他根本没心思耗在学校里,但这半自由的时间可以让他做很多事情,比如之前被人毁掉的数字列表。多亏了他惊人的记忆力,那份耗费了他整整一个上午的列表才没有全部作废,他花了一点时间把数据重新恢复了一遍,整整齐齐地列在纸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可以冷静地思考目前的处境。
  既然暂且找不到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利用现在的身体多做一些事情,有时候麻烦也能变成便利,全看人怎么去利用。
  贺佑钦已经进了厉丰,现在厉丰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他的二叔厉国新,他了解那个家伙,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他会观察一段时间试试贺佑钦的深浅,然后再利用他在公司这么多年的基础一步步的蚕食对方,让贺佑钦最终变成他手里的傀儡。
  在厉容锐变成孩子以后,对贺佑钦的了解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贺佑钦会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他不会让厉国新得逞。
  厉容锐担心的反而是另一方面,贺佑钦不是自愿到厉丰任职,不管姚真许诺给他什么,厉容锐都不肯定那些东西能够满足他,贺佑钦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会摆平厉丰的障碍,让整个厉丰为他所用。
  贺佑钦这个人骨子里有种奇怪的骄傲,他不屑利用厉丰的漏洞来行事,他要掌握的是一个有威力的庞然大物,所以在厉国新没有倒下之前,厉容锐完全不需要担心贺佑钦会做什么。
  现在,他们是站在一边的。
  厉容锐可以帮他。
  他垂下眼睛,细小的手指稳稳当当地握着笔,他的手臂上还有些斑驳的痕迹,这也是让那些小孩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
  体育课的时候厉容锐轻车熟路地进了学校电脑课的机房。
  向太阳小学的教学设施相当不错,连电脑的型号都很新。
  厉容锐把随身携带的u盘插在电脑上。
  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刚刚被他归纳在纸张上的数据慢慢地输入到那个u盘里。
  电脑上快速闪过的数据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小男孩的表情认真到近乎严肃。
  把数据录入完毕,他动作迅速地抽出u盘放进胸前的小口袋里,然后清除了电脑上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全都是厉丰财务上的漏洞,以及他曾经有心留下的一些证据。
  或许不久之后,他可以给他姚真发一封匿名邮件了。
  做完这一切,他从稍微偏高的椅子上跳下来,重新回到了操场上。
  之后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贺佑钦进入厉丰半个月之后,厉丰的人事上不多不少地开始有了变动。
  钱凯失去了他的秘书,并且不得不从下面的人中再挑一个上来顶上这个位置。
  作为厉国新手下的一员大将,钱凯手握重要的权利,所做的事情也相应复杂,他的秘书同样工作繁重,现在却被人事部的人开了,连他去抗议都没有用。
  他们找出了确实的证据,证明他利用公职之便中饱私囊!
  屁的中饱私囊,公司的高层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
  钱凯把下面的人新送来的花瓶挥到地上摔得粉碎,这无非又是一次利益的交锋,他和他的秘书都是其中的牺牲品。
  麻烦的是厉国新和新来的贺佑钦狗咬狗,他却没办法动弹,更不能随便从下面弄个人上来。
  万一又是谁玩的无间道,他会被厉国新彻底踢出他的团队。
  所以,人选人选,一定要慎重人选。
  钱凯烦躁地揉乱了本来就不多的头发。
  他无奈地向他的朋友求援,让他介绍个新的家伙进来,这时候从外面招进来的反而比内部的人安全,他不需要对方接触什么核心,只要能帮他把那些繁杂的资料理清楚,能力才是关键。
  几天之后,老朋友不负所托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有些过分老实,做起事却挺效率,钱凯录用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钱凯审视着面前高大的年轻人。
  年轻人恭恭敬敬,“我叫沈烨。”
  贺佑钦下班之后被郭睿他们叫去酒吧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十点了,把钥匙扔在玄关,他弯腰换鞋,玄关的灯他进门的时候还开着,难道是保姆走的时候忘记关了?
  贺佑钦把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洗完澡之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喝的并不多,但是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胃隐约有些不舒服。
  冰箱里还有保姆晚上做的饭菜,厉存焰一个小孩子吃不了多少,所以大多用保鲜膜盖着放进了冰箱,贺佑钦考虑要不要拿出来热一热,他虽然不会做饭,但热个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
  贺佑钦刚刚打开炉子,把菜倒进锅里,厉容锐就从房间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