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其实这话有失偏颇,这虽是个小娃娃,也是个红衣鬼,而且越是小鬼,为祸越甚。道士的做法实在无可指摘,这么说不过是槐二物伤其类罢了。
  那红衣小女鬼痛哭流涕道:“你们把我弟弟放了,要抓就抓我吧。吓人的事都是我做的。”
  又道:“他们自己做的孽,生了我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喜欢我,把我生生掐死塞进灶膛里。活活被烧成了灰啊——啊——”想来是回忆起了被烧死时的痛苦,她发出了失去理智的鬼吼。然而尽管如此,她也只是想要吓一吓自己的父母,叫父母把自己领回家罢了,所以才总是在父母住的院子里徘徊不去。
  这边老财主一家听得鬼已经抓住了,忙赶了过来,听到这小儿鬼的话,老财恨恨地瞪了女儿一眼,上去就给了秀才一脚,喝道:“混账东西!”
  又对着道士陪着笑脸说:“道长啊,这都是我家的孽障们惹出来的祸事。可是到底是我的女儿啊,求求你救救她吧。”
  道士却暗自疑惑:按说这种横死的幼儿化鬼后凶性最重,不弄死亲生父母甚至屠杀全村村民是不会罢手的。而这女童虽然凶残,甚至已经身着了红衣却并没有化成厉鬼向人索命,颇为奇怪。
  而一直在饕餮手上乖巧安静的宝宝听见红衣女孩儿鬼的鬼哭声,就开始不断的挣扎着要扑过去,饕餮被他挣烦了,手一松,他就喊着小姐姐飞扑了过去。
  财主一家冷不防见着还有一个,差点没吓晕了过去。
  道士见着这小娃,似有所悟。
  他对老财主道:“这个小女鬼凶性还不重,我可以帮你点化。可是这小男孩又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是幼儿死后被人做成了孩儿枕,已经有七八年了。如果老爷不给我一个解释,那么恕我爱莫能助。”
  原来当时孩子太小夭折后是不能进祖坟的,有些母亲不忍心自己孩子成了个孤魂野鬼,就托人烧制一个孩儿枕,将自己孩儿的骨灰装在里面天天枕着。据说这样这孩子就会再次投胎到自己家里来。
  老财主听了瞬间就怒了,牙帮子咬得咯咯直响,上去就一脚把秀才踢倒在了地上,骂道:“畜生!你还做了什么孽?”
  幼儿的注意力很难做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宝宝开始只顾着安慰小姐姐,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人,此时见了这秀才,认出来仇人,猛地就化成一道鬼影冲了过去,嘴巴张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虽是极可爱的长相,此时看来却极可怖。
  一时阴风阵阵,砂石乱飞,伴着枭鸟的夜啼,直叫人吓破胆。
  那秀才风流样子早已不再,跪在地上痛哭道:“不关我的事啊,你娘是自己得花柳病死的,把钱全给她治病,我这一生就全完了……”
  周围人再想不到他平时一个总把圣贤书挂在嘴边的秀才书生,私底下居然是这幅德行。
  眼看着宝宝要化为厉鬼,四郎扯扯饕餮的袖子,饕餮耸耸肩,做个“总是撒娇真拿你没办法”的嫌弃表情,愉快的跑过去把正准备放大招的宝宝提溜了回来扔到四郎怀里。
  宝宝(⊙o⊙)忽然换片场小朋友根本反应不过来好么?
  土财主听了道士的话,上去对着秀才公子就是啪啪两个大耳瓜,怒喝:“狗杀才,听到道长的话了没?你倒底做过什么?”
  秀才公子此时再不敢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从头道来:原来他中了秀才后就辞别老母去汴京考举人,自觉少年得志,也颇羡慕传奇话本里那些才子佳人,书生名妓的故事。结果话本多是文人们的意淫,他纵然有心效仿,也因为囊中羞涩难以成事。
  上等瓦子勾栏的名妓没钱根本不让他进门,而相国御史家的小姐更是连面都见不着,偷偷在庙会上丢个写了首酸诗的扇子吧,还被个地痞捡起来看看又扔了。唯有去些“游朋”或者找些“野呵儿”消散消散。
  后来就认识了宝宝的娘亲苏宝儿。苏宝儿原也是三桥街上等瓦子里的名妓。本来勾栏里的姐儿纵有怀了孕的,也要打掉胎,这不仅是对她们自己好,也是对孩子好。苏宝儿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直藏着掖着,直到月份大到打不下来。好心的恶意的都来劝,苏宝儿却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生下来。结果儿子生下来,却不能用自己的奶水喂养,只能用水兑了枕儿糕喂,这孩子先天不足,又饱一顿饥一顿的,没到两岁就死了。孩子死后,她自己也有些神神叨叨的,很快就被人挤了下去,沦落到游朋里。
  虽然沦落到游朋里,到底是曾经做过名妓的,秀才公子就看上了苏宝儿,要同她做段才子佳人的美谈。这秀才也算有几分哄女人的本事,只说愿意待她好,娶她做个正房,待他考上了功名,也叫她做个官家太太,以后他们的儿子也是好出身的公子哥儿了。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这位风尘里摸爬滚打的女人,就自己赎了身,还自己掏钱供他读书,一心指望做个官家太太。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且这秀才不过是寒门出身,虽然读了些圣贤书,却到底少了世家门阀的礼法熏陶,又有那野史上的元稹白居易之流做榜样,娶个名妓已经颇为自得了,所以一开始对苏宝儿确实是真心的,还把苏宝儿带回了老家。倘若这真心能长久,纵然可以说他为人轻狂,在文人中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谁知他的真心却不值钱。
  他自己纵然是个目无下尘不同流俗的才子,家里老母亲街坊邻居却都不和他一路的流了俗,出外喝酒也常有朋友笑话。日久天长下来,他的真心也就渐渐消磨光了,后来竟一发的只问苏宝儿要钱,苏宝儿没有办法,只能再去卖身。结果染了花柳病。
  娶了个妓女又逼着其卖身,这实在是地痞流氓一等的做派。这秀才见坏了事,便把这病的糊糊涂涂的苏宝儿丢在老家的乱葬岗,卷了细软跑到临近汴京城的乡下做教书先儿来了。
  他却不知道,苏宝儿因为舍不得夭折的儿子,将其做成了个孩儿枕。
  他要娶新娘子了,因怕泰山大人嫌弃,就把以前旧人的东西翻出来想淘得一二宝贝搏佳人一笑。见一口箱子宝贝的锁着,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撬开一看是个瓷枕。又见这瓷枕做的精致,就打算拿出来与新娶的娘子使。谁知拿出来那天就出了怪事,因为宝宝思念母亲,从箱子里出来后就半夜到处找妈妈,吓得秀才第二天一大早就将其埋在了村口的大松树下。
  后来大松树被雷劈死了,这孩儿枕又被“小姐姐”捡了回家。
  这秀才一路痛哭流涕的说完,就算是日日想当崔莺莺的乡下财主女儿也不得不说他一声品格低劣了。
  ☆、子母茧
  这日晨起,四郎也不贪睡了,天不亮便来到厨间。
  先打鸡蛋,只取蛋清,加入蜂蜜,酒酿,搅拌使之融为一体,上锅蒸。
  因宝宝被拘在瓷枕里时日已久,他娘苏宝儿原是打算让他再投到自己肚子里,如今香魂杳然,宝宝自然没了去处。他又是生魂辅一离体就被藏了起来,如今倒成了个天不收地不管的。
  那冷面道士只管超度了女童,宝宝一被拘的生魂却难办,他又黏四郎,只好先一并带回了有味斋。有味斋后院妖鬼众多,又有槐树招鬼,宝宝也可白日出来活动活动。虽然不是长久之计,总归比将个小儿生魂日日拘在瓷枕里好些。再者,宝宝虽是鬼魂,但很有些儿灵性,四郎怜他是个一块枕儿糕就能哄回家的傻宝宝,有心要补偿他,与他做些小儿好克化的新鲜吃食。
  然而鲜牛乳一时也寻不得,只得用这道假牛乳来替代。
  这道甜羹以嫩滑细腻为主,火候迟便老,蛋清多了也老,四郎只得亲自守在锅边,又叫槐大槐二并刘小哥杀鸡剖鱼。
  待一时火候到了就端出来放一旁晾着,待宝宝醒了刚好食用。
  那边刘小哥儿把条青鱼剖好洗净钉在板上,用刀刮下肉,唯留鱼刺在案头。他本就聪明,如今后厨的简单活计也尽上得手了。
  四郎将他刮下的鱼肉斩化,加豆粉,猪油拌匀,因小儿不宜吃太咸,只放微微盐水,不用酱料。又加葱、姜汁团团拌匀,囫囵置入洗干净备用的猪胰泡内。
  那头槐二也帮忙把文火慢炖的鸡汤烧开,挟出鸡肉,加入紫菜,取其汤底鲜美。
  鸡汤烧的滚开后,四郎就使巧劲将猪胰泡里的鱼肉挤入翻腾的鸡汤中。熟了后撩起,放入冷水中。宝宝来吃的时候再加紫菜鸡汤,以免失了鱼丸的劲道使其绵软。
  之后又给饕餮做了几道菜。尽管四郎手脚快,待他把后厨这一摊子收拾停当,出外采买的槐大就回来了。门外各家街坊也都起了,赶早的货郎叫卖些麻饼油团,街道上渐有人声熙攘。
  槐二就去前面下了门板,端些早蒸好的包子馒头出来卖与早起挣生活的路人。
  宝宝也揉着眼睛从槐树干里出来了。见饕餮已经坐在桌子边端个大碗喝汤,他也不去惹饕餮。只绕过了他径直去厨房端四郎给他留的一小碗假牛乳并一碗鱼丸汤。
  想是他娘以前教过他,他并不像一般小儿离不得大人。端个小饭碗就自己坐在厨房门槛边上乖乖吃饭。鬼吃不了实物,只吃些食物里的精气。所以故老常说鬼吃过一遍就会令食物寡淡无味。
  四郎看他们两个吃的香甜,心下也高兴。一时心下也叹宝宝那薄命的亲娘一片慈母心,也许方法不对,但苏宝儿的确是尽力在做一个好母亲。心有所感便打算再做个子母茧。
  这子母茧乃是一道颇费功夫的甜点。
  也是此刻食肆还未上生意,厨房里刘小哥和槐大也尽应付得,待过一阵子店里就会客满如云,多是慕四郎的手艺而来,那时四郎就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用,再个个伸出四只手来。就连陶二大爷,有时也要被拉着里里外外地帮忙。可见就算是妖怪,想要在人间好好生活也要靠艰辛劳作换几个血汗钱,并不敢稍有懈怠。
  想到做子母茧,四郎就蒸了些糯米饭捣烂,又加芝麻屑,反复捶打,在中间置入各式时鲜果馅。封口揉成团。是为子茧。
  再取过刘小哥儿准备好的料糖坯卷反复搓揉,拉长后双摺一处,两臂中间一绷,如此反复增加圈数,每次在扩大直径时,四郎都是用两臂从圈中向外绷拉,每次不断撒以制作过的炒面糖粉,以防粘连。多次重复后,手臂粗的糖卷就逐渐变细,最后变成细如发丝的丝线糖。到这里也还好,接下来要让糖丝丝丝裹于糯米团之上,最后形成一个蚕茧大小的子母茧,这一步才是真正考手艺的。四郎自知做不到,只得拖来饕餮,让他捏了个法诀儿,让细如丝线的糖丝一绺一绺如蚕吐丝般结在了糯米果馅儿上。
  这也是饕餮的一个好处,尽管他在妖怪界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平时总爱端个“老子就是这么酷炫”的冷面架子。但用法术给四郎打下手,从来是随叫随到,反复试验,不辞辛苦的。
  待做好子母茧后,前面就陆陆续续有饕客进门,指名要尝四郎手艺了。
  四郎忙去了前头厨房。
  要说这有味斋不愧是实打实的真本领,店里真个是客来客往,四郎这一忙一直忙到了傍晚掌灯时分。
  见四郎好容易得了闲,在后院拘了一天的宝宝就跑到前头要抱抱。
  四郎抱他到店里坐下,喂他吃些肉松。
  这时门外来了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四匹骏马拉车。左右又有八位骑马的侍从来回奔驰护卫。一行人在有味斋门口停下来。先下来两个面色端肃的侍从,接着下来一位形容威武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头戴白玉冠,身着绛紫袍,面色青黑,不怒自威。
  饕餮原在百无聊赖的倚在墙上看四郎喂宝宝。你道他怎么又容得宝宝和他争食了?他心里只把这胖乎乎的幼嫩生物当做四郎养的宠物,四郎高兴养也就养了。反正晚上又不与他们一起睡,有了宠物,四郎心情好,又能多做许多新鲜吃食。嗯,早上的鸡汤鱼丸点赞。
  此时饕餮一见这马车就眯了眯眼,待见到这紫袍男人踏进店来,立即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恰好把四郎挡在了后面。
  饕餮存在感实在太强,紫袍男一跨入店中就见了他,忙拱手致意:“原来是青崖山的龙子殿下,久仰久仰。”
  饕餮并不接他的礼,只冷冷道:“你一个野鬼王不在娄西老实呆着,怎么忽然跑来这龙脉汇聚之地?”
  野鬼王笑道:“龙子大人不要多心,我此来乃是为了一件私事。”
  说着示意侍从从车上扶下来一位头带七宝冠花篦(bi四声)环,身着鲜红洒金曳地锦衣,云鬓高耸,面白如玉的美貌妇人。
  野鬼王指着这位妇人道:“这是我新娶的妻子,自她与我成婚后,琴瑟相和,只是夫人常常因为思念幼子而怅然不乐。我辈身为大丈夫,自当为妻儿排忧解难。近日算得我家夫人失落的孩儿在龙子殿下之处,还望龙子体谅我夫人拳拳爱子之心,允我二人接回幼子。”
  说着一指口里含着一块子母茧,吃的口水滴答的宝宝。
  宝宝自这位夫人一出现就显得有些疑惑,他一会儿看看四郎,一会儿看看那位夫人,似乎有些想不通。
  本来宝宝死的时候才不到两岁,还不到能凭长相记住人的岁数。之后每晚与母亲在一起,只熟悉了母亲的生人气息。此刻时隔六年再见到娘,虽然母子有所感应,却因为闻不到熟悉的血肉气息而不敢上前。
  原来苏宝儿被秀才扔在乱葬岗中间,不久后就咽了气。尸体被野鬼们分食。然而苏宝儿并不是个蠢人,而且外柔内刚,很有主意。她自家也成了孤魂野鬼后,一边巧言在恶鬼中间周旋,一边暗自增强实力。后来就被野鬼王看中,招到身边做个侍从。
  这野鬼王生前是个聚众的山贼头子,虽是山贼,也讲究些以牙还牙,以恶制恶,盗亦有道,对贪官污吏,那是薄皮割肉极尽残忍,对妇人稚子又多有容让。也是神鬼怕恶人,因他手段太过狠毒,连地府鬼差也惧他三分,却又有几件行侠仗义的功德,死后没入了油锅,反而继续做了个野鬼王。
  两只鬼,一个是遇人不淑看破红尘却还余几分慈母心肠的红衣冤魂,一个是手段毒辣但又有几分侠气的野鬼头子,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野鬼王就对体贴贤惠的苏宝儿动了念头。因他自家就是妓生子,并不嫌弃宝儿的身世,反倒体贴地带着她千里寻子。
  此时苏宝儿一见宝宝,就禁不住上前半步,又见宝宝似乎已经不认得她了,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没有掉过一滴泪的苏宝儿禁不住嚎啕大哭。到底母子连心,宝宝见了她哭,忍不住扑了过去,母子俩抱头痛哭。
  看见夫人哭个没完,野鬼王颇有些不知所措。忙忙道:“夫人,如今寻回了孩儿,你就莫再哭了,乖啊~”
  四郎不知青面獠牙的野鬼王还有这么铁汉柔情的一面,不禁一边忍住笑一边也上前劝道:“是啊,苏夫人小心哭坏了身子。如今一家团圆,正是应该开心的时候。你看,宝宝脸都哭红了。”
  苏宝儿听了这话,忙擦干净眼泪,露出个笑模样说:“还没谢过这位胡小公子。”说着一边轻轻的给还在抽噎的儿子拍背。
  野鬼王也上前谢道:“古道村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本来先是打算去古道村的,途中有小鬼头已经向我禀报了事情的始末。这次真是谢谢龙子殿下和这位小公子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拙的木盒子呈给饕餮:“我观这位小公子乃是凡人之体,这里有颗定魂珠。活人佩之可使灵台澄净,不为外邪所侵,死后含入口中还可保魂魄不散。虽入不得龙子殿下的眼,也算是小王的一番心意了。”
  四郎正打算客气一番,谁知饕餮随手接了过去,打开看看后才道:“也算你有心。”然后就这么收入怀中。
  四郎 = = 这货打出生那天起就不知道客套两个字怎么写吧?情商这么低真的大丈夫?
  其实野鬼王见饕餮收了礼物,反而放下了心。
  说话间野鬼王一行人就打算告辞。
  槐二忙捡了给宝宝做的鱼肉松,猪肉脯,缠枣圈,糖松子并一盒子母茧等各色零嘴让侍从带走。
  走的时候四郎最后抱了抱还懵懵懂懂的宝宝,问苏宝儿:“夫人此去是要手刃仇人吗?”
  苏宝儿亲了亲宝宝肉嘟嘟的脸笑道:“不了,有时候活着才是一种惩罚。”
  ☆、蒸龙蛋
  这天是中元节。
  早晨,不知道什么时候饕餮就起身了。四郎睡醒了见身边是空的,就看着青色的蚊帐发呆,一双眼睛圆滚滚清凌凌的,仿佛能够倒映出全世界的幻像,想的出神了两只小耳朵不时动一下。
  饕餮从外头一身血气的回来,看到他这幅少见的呆相,铁石铸成的心脏就像被一片细白的羽毛搔了一下,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食欲之外的古怪滋味,仿佛坚冰不知道哪个角落化了一小块。他过去把团在床上的小狐狸抱起来,用低沉暗雅的声音问:“饿不饿?”在他作为凶兽饕餮的漫长记忆里,很多感觉都渐渐淡去,唯独在远古自己还弱小时,经历过的那种烧灼的饥饿感,历久弥新。所以虽然关心情人只会问饿不饿,这简单的三个字也叫他说出些缱绻华丽的味道。
  可是他的声色再动人,四郎也没空注意。因为!他一大早,就发现,精分的枕边人,没正常几年,特么又精!分!了!
  别看他平日没心没肺的安闲度日,其实四郎是有些心事的。他在很严肃的思考着关于人生和未来的命题。
  当年自己的娘亲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把先天不足的儿子交给精分的饕餮呢?她不知道自己儿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恶兽饕餮吃掉吗?还是说,她是用儿子和饕餮做了什么交换?陶二哥和他都说要找到父亲自己才可以继续修炼,可是汴京这么大,茫茫人海里又去哪里找。
  自己每天这样过的糊糊涂涂的,只研究些好吃的,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其实未尝不是在逃避。如果最后也不能修炼,就遵守约定让饕餮吃掉吧。只是到时候自己估计是个七老八十的凡人,也不知道饕餮会不会嫌弃肉太柴?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只失败的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