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他不说缘故,画溪也晓得。
  他不说自己病得如何,她也猜得到。
  虞碌眉头皱成一团,见了他眉梢的愁意不言而喻。
  画溪一看他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王上已经病得极重,我的那些银针快压不住他体内的毒了。”果然,一开口就让画溪揪紧了心。
  画溪手握着扶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多少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这一回,又算什么。
  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正说着,廊外响起脚步声。
  虞碌也不诧异,走过去开了门,却是澹台简走了进来。
  他刚跨进门,便忙不迭给画溪做了一揖:“李姑娘,现在只有你能救王上了。”
  画溪虚扶住他的手,不受他的礼:“王上待我如何,为他出生入死,我也愿。”
  说罢,她又看向虞碌,道:“还请虞碌大夫尽快准备汤药。”
  顿了顿,又道:“只不过王上一向多疑,若是他病情无故好转,反倒惹他生疑。”
  虞碌道:“这无妨,我可以另配几味对身体无碍的药,让王上服下后,症状和犯病相似。”
  画溪点点头:“那便有劳虞碌大夫和澹台先生。”
  两人不敢受礼,忙作揖回她,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画溪深觉没有必要,她愿意的。
  到了晚上,药就送到寝殿了。
  画溪正在绞帕子给景仲擦脸,陈嬷嬷站在门口道:“李姑娘,药送过来了。”
  “哦。”画溪应道:“放那儿吧。”
  她特意嘱咐过虞碌,送药过来不必遮遮掩掩,反倒容易惹人生疑。
  景仲闻言,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画溪一面拧帕子,一面回答道。
  “没事吃什么药?”景仲蹙眉。
  画溪轻轻抿了下唇,笑着说:“没什么大事,许是这几天坐车久了,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今天碰到虞碌大夫,就让他给我开了两幅药。”
  “你呀。”景仲将人扯进怀里,用手拢了拢她纤细的腰。
  啧啧,盈盈不堪一握。
  “太瘦了些。以后你得跟着我去锻炼。”他喃喃似自语:“柔弱成这样子算什么话。”
  画溪乖巧地点点头,“嗯”了声,无比乖顺:“我一定会好好锻炼的。”
  “明早上我带你去晨跑。”景仲唇角露出得逞的坏笑,又捏了捏她一丝多余赘肉都没有的细腰。
  “好呀。”画溪答道。景仲这几天精神不好,早上总喜欢赖床。喊好几回都喊不起来,她才不信明儿他能早早起来呢。
  “喝药去吧,等会儿凉了。”景仲推了她一把,自己站起来,上床去了。
  画溪走到案边,药汁还热着,冒着腾腾热气。
  药气氤氲,苦味儿窜了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景仲,他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阖着,脸色很白。
  虞碌大夫说,这药得连着喝七天。
  七天之后,就可以和景仲行房。
  她脸颊上涌起一阵热浪,端起碗,没有一丝犹豫的,一饮而尽了。
  药入了腹,苦涩的味道让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喝完药又用清水漱了口,画溪才吹灭灯烛,爬回床上。
  人刚躺下,身边就扒拉过来一只手,缓过她的小腹,紧紧扣着她的腰。
  脑袋就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全洒在她颈子里。
  温暖的被窝里越发热浪袭人。
  画溪脚趾头都是蜷着的。
  枕边人感知到了她身体的变化,凝神一听,她呼吸乱得毫无章法。
  耳边忽然传来他带着讥笑慢悠悠的声音:“李蛮蛮。”
  “嗯?”画溪转头,两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呼吸相闻。
  宽大的手,捏着她的腰,男子呼吸炙热,声音沙哑,凑在她耳畔问:“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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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画溪脚趾头蜷了又松, 松了又蜷。
  “我……”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呼吸放得又轻又缓:“我没想什么呀。”
  耳畔是姑娘的呢喃软语,怀里搂着的是温香软玉。
  啧,景仲怅然若失, 勾了一缕她的发梢在鼻尖嗅了嗅, 他道:“李蛮蛮, 不许勾引我。”
  画溪红了脸,轻推了推身边的人, 无语呢喃:“我才没有。”
  *
  药连喝了七天。
  那日他们正在龟竹。
  龟竹郡的郡守乃是旧龟竹国贵族, 乃旧时国君部下。他对龟竹忠心耿耿,龟竹灭后,他几欲殉国。属下拦住他,以小公主为由, 劝他惜命。
  他当真惜命, 蛰伏多年, 最终等来景仲登基。
  这个流有龟竹血脉的王上让他做了龟竹郡守。
  时隔多年,再度迎来旧主血脉,老郡守未语泪先流。
  画溪坐在屋里, 听着外面的喧嚣。
  伶人吹吹打打, 龟竹旧贵族笑闹不止, 时而夹杂着两声啼哭,莫不哀先王先公主。隔着窗棂传来,更显得周围死寂一片。
  寝殿内陈设很简单,并未因景仲的到来而大肆铺张。龟竹经历灭国之灾,郡守府乃是当初王宫所在。
  新抹的墙,地上铺着的绒毯,一应物什洗得干净整洁。便彰显着龟竹郡守对景仲最大的诚意。
  “这儿是公主居住过的旧地, 当年王上登基后,赐刘大人郡守之位,便再未过问龟竹政事。”陈嬷嬷替她除去簪饰,叹了口气说:“近些年王上四处征战,柔丹版图扩了不少,但他始终……像是将龟竹遗忘了一般。”
  画溪默然。
  每个人心里都有别人不能触碰的隐秘之地。
  景仲的便是先龟竹公主。
  “王上好不容易来龟竹一趟,郡守必不会轻易放人。”陈嬷嬷道:“姑娘先歇息吧。”
  画溪想到今日郡守在城门迎接景仲,人还未上前,泪先淌了满襟。
  陈嬷嬷转而吩咐婢女准备洗漱之物,画溪道:“嬷嬷先将醒酒汤温上,他们饮宴,必少不了喝酒。”
  陈嬷嬷很是高兴,欢天喜地准备醒酒汤去了。
  画溪梳洗完,坐在榻上,捧了本书,边看边等景仲。
  没多久,瞌睡来了,头不住地点。
  她正要开口唤人问什么时辰了,外头声音骤然响起,一阵凉风吹入,烛光摇曳。
  “王上。”门外侍女向他行礼。
  回答她们的只有男子一连串脚步声。
  门被推开,画溪看到有一道人影立在门前,阴影交错,他如凛冽的风,疾步过来,似要带走屋里的光。
  “你回来啦?”画溪就要拉开被子,起来服侍他梳洗。
  景仲一手摁着她的被角,将她压着,不许她动:“你病了?”
  “啊?”画溪愣了下,摇头:“没、没有啊。”
  “那声音怎么怪怪的?”景仲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
  画溪脸色僵了一瞬,表情都凝在脸上了。那不是害风寒了,是她怕啊!
  周遭安静极了,画溪听到外面丝竹之声仍不绝于耳,感受到景仲的目光将她脸上每一寸肌肤扫了一遍。
  他看了她许久,看得她本就虚着的心越发忐忑。
  不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洞房花烛夜时,她比今天还更忐忑。
  只是如今,那忐忑里又夹杂了几丝若有似无的期待和欢喜。
  一分都作十分。
  “王上,温水已经备好了。”幸好此时陈嬷嬷端了温水进来服侍他洗脸,她听到景仲淡淡“嗯”了声,松开压着她的被子,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