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刘。”思索片刻之后,季承川接通了人事部主管的电话。
  “有什么吩咐吗,季总?”
  “我上次随手抽中的那份简历是谁的,叫什么名字?”
  “是个小姑娘,叫宋瑶。”老刘对这份垫底的简历记忆犹新。
  “金秘书那个位置就让她顶上吧。”
  “可是季总,这个宋瑶的学历实在是……”老刘硬生生地把惨不忍睹四个字吞了回去。
  “你知道一个人才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吗?”电话那头的季承川不紧不慢地问。
  “……创意?”老刘试探着回答。
  “错。”
  “难道是……外貌?”老刘汗颜,季总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啊。
  “是运气。”
  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成了忙音,只剩老刘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运气啊运气,这个宋瑶的运气可真是逆天的好啊!
  宋瑶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开了挂,只当今天倒霉透了。
  好端端停在那里的车子莫名其妙多了个人,吓得她一路小跑扭伤了脚脖子,一瘸一拐参加了面试,不但形象零分,对于主考官的问题更是回答得乱七八糟。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要是能被录用,考官不仅得是个瞎子,还得是个聋子、傻子才成。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做梦了!
  然而以上这些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今天参加承天集团面试的总共有一百号人,宋瑶不幸抽到了第九十九,等她面试结束再一瘸一拐地走出集团大楼,天都黑了。
  入夜的城市华灯初上,在这个城市最中心的喧嚣地带,旁人的快乐与宋瑶的凄惨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她不开心、她脚疼、她肚子饿……她想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贱啊,明知道不适合自己的公司还要投简历,明知道不可能进的面试还非要来凑热闹,明知道又要交房租了还大老远跑来浪费五块钱车票!
  越想越委屈,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她立马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擦擦干,肚子又饿得咕咕叫起来。
  “你没事吧?”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
  宋瑶急忙擦了把鼻涕回过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戴了副眼镜,眉清目秀,文质彬彬。
  “……你是?”宋瑶露出询问的表情。
  男青年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个牌子,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坏人,我也是刚才参加面试的,你是99号,我100号,不信你看我的号码牌还没丢呢。”
  宋瑶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男青年手里比她还惨的号码牌,心中稍稍安慰了些:“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我就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好,就想……想安慰你一下,其实我也没发挥好,偷偷告诉你我有临场恐惧症,好不容易才治好的……”
  一个陌生人为了安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自曝其短,这让宋瑶多少感到了一些窝心:“谢谢你,我叫宋瑶,你呢?”
  男青年的脸又红了红:“我叫……”
  “嘟——嘟——”
  耳边忽然响起两声短促的车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宋瑶循声望去,我滴妈呀,这不是下午那辆该死的兰博基尼吗?
  “我叫诸……”
  “诸先生,我先走了,祝你面试成功!”以最快地速度说完这句话后,宋瑶觉得自己脚不疼了,肚子不饿了,就连心情都不低落了,拔腿就钻进了地铁站。
  “我不姓诸,我姓诸葛……”可怜的小年轻落寞地站在原地,垂头丧气,喃喃自语。
  “出什么事了吗?”这边厢,正在给季承川汇报今天面试结果的老刘,猛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两声车鸣,吓了一跳。
  “没事,看到只兔子。”电话那头轻描淡写道。
  “兔子?”老刘今天第二次感到风中凌乱,这城市街头什么时候有兔子了?季总该不会是眼神有问题吧?
  “是脑子有问题吧!”坐上地铁的宋瑶从惊吓中回过神,回想今天与自己两次偶遇的兰博基尼,对车里那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做出了发自肺腑的评价。
  ☆、第3章 chapter 3
  宋瑶从承天集团面试回来后的第三天,房东张阿姨就准时来催房租了。
  “不好意思啊张阿姨,我工作还没找到,房租的事能不能宽限几天?我保证一找到工作就立刻把房租交了。”作为一个向来按时交纳房租的模范租客,宋瑶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恳求房东。
  “小宋,你都找了多久的工作了,还没找好啊?”张阿姨阴阳怪气地问。
  “就快找好了,就快了。”
  “那可难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啊,就像去年租我这屋的那个谁,学历挺高,相貌也不错,可就是找了三个月都找不好工作,最后还是没办法回了老家。”
  张阿姨意有所指,宋瑶只能憋出一脸苦笑。
  “我说小宋啊,你可得加把劲,昨天又有人来找我租房子,出的租金比你现在交的还贵五十呢,钱都塞到我手上了,我考虑到这不是你还租着吗,再多钱我也不能租给别人啊,愣是把钱还给了人家。”
  你编,你再编!宋瑶心里这样嘀咕着,面上却很没志气地连连点头:“谢谢你啊张阿姨,你放心,只要我找到工作,人家给你多少房租我也给多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这一说,房东终于笑逐颜开:“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可别怪我不见情面,我这屋来问的人真的特别多,下个礼拜还有人想来看房呢,到时候你要再找不到工作,我可真就没办法了。”
  “行行,下礼拜我一定交房租,一定!”宋瑶边保证边送走了房东,回到屋里,心在滴血。
  周扒皮啊!
  这房子她才租了一年不到,就已经涨了两次房租了,这次房东借机又涨,再这样下去,等到下个礼拜,她真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难道真要开口跟家里人要吗?
  宋瑶使劲摇了摇头,虽然念书不行,工作也总是换来换去,但是离开家这几年,她始终坚持着一个做人的原则,决不让父母为自己担心,更不会开口向家里要钱。
  早知道会落魄成这样,就该问那个白吃白喝的富二代结清了半年的饭钱再走人啊,宋瑶后悔得捶胸顿足。
  就在宋瑶拼命捶打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胸部时,坐在承天集团最高层的季承川,正在听取人事部主管老刘对这次招聘的情况汇报。
  “季总,这次招聘是我们集团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光收到的简历就有上万份,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名校精英,最后经过我们人事部同事连夜加班,精挑细选出了一百个精英中的精英,这其中有哈佛的硕士,哥伦比亚大学的女博士……”
  “说人话。”季承川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淡淡地扫了眼老刘。
  “报告季总,一共筛选出了十个新人,请您过目!”
  十份简历被战战兢兢地摆在了总裁办公桌前,其中九份都是清一色的简洁大方,唯独一份装了个扎眼的粉色封面,封面右下角还彩打了一只抱萝卜的兔子,双目放光,一副饿了三四天的模样。
  季承川合上电脑,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的简历上一扫而过,最后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粉色的那份。
  老刘额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季总,这份是您……”
  季承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讨厌有人在自己做事的时候说话。
  老刘赶紧闭嘴,唯唯诺诺地站到了一边。
  简历被打开了,不出所料是宋瑶的那一份,虽然封面做得有些花里胡哨,但里面的内容倒算干净。
  季承川平静地把每一页都翻完,最后轻轻合上,抬起头,问老刘:“你怎么评价这份简历?”
  评……评价?
  作为一个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几十年,经验丰富的主管,老刘第一次对一份简历感到词穷。
  想了半天,他说了三个字:“很一般。”
  天地良心,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高的评价了,就像喝了一口辣椒水,然后故作平静地跟人说这瓶白开水还不错一样。
  “具体点。”
  具体不起来啊!老刘感到自己快被伟大的总裁大人逼疯了,又想了半天,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季总,恕我愚钝,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份简历,可否听下您的看法?”
  这老家伙看来还是有点反抗精神的嘛,季承川的手指来回地在宋瑶的简历上敲击着,最后说出了一句让老刘差点晕倒在总裁办公室的话。
  他说:“三号字,两倍行距,有点浪费纸。”
  “阿嚏!”正在吃泡面的宋瑶忽然打了个喷嚏,泡面渣喷满了整张报纸的求职版。
  宋瑶赶紧拿了件外套披上,暗自乞求千万不要感冒,因为她没钱看病。
  她忽然觉得,人穷到自己这种地步,也算一朵奇葩了,她现在真恨不得去学校门口打劫小学生,哪怕抢根串串也比吃了三天泡面强啊。
  欲哭无泪。
  从大学第一次离开家,在学校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到背井离乡出来谋生,她都不曾像今天这样感到过绝望。
  绝望,不仅仅是因为找不到工作的焦虑,更是因为只身一人的孤独与寂寞。
  如果是在家,现在这个时候母亲肯定已经准备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穿着围裙,催促她和父亲该开饭了。客厅里的电视一定热热闹闹的开着,父亲赖着电视不肯走,嘴上喊:“来了,马上就来。”……
  然而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所有的团聚和圆满都是属于别人的,她像所有期待着能够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一样,满怀着一腔热情踏上这片陌生的金土地,最后被现实摧残得体无完肤。
  回家和哭,这是此刻的宋瑶最想做的两件事,因为始终下不了狠心回家,所以只能默默地在黑暗中哭泣。
  “铃铃铃……”
  忽然而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宋瑶的凄凉,她赶紧抹了把眼泪,接起了这个陌生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宋瑶宋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十分正经的声音。
  “呃……是我,请问您是?”
  “宋小姐你好,我是承天集团人力资源部主管刘世企,非常荣幸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由于你在我公司组织的招聘中表现突出,现已被我公司录用,请你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承天集团十二楼人力资源部报道。”作为今天打的最后一个电话,老刘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不需要经过大脑。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没有声响。
  老刘总算忍不住了,问:“宋小姐,请问你在听吗?”
  “我……我在!我在!”宋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怯生生地问,“那个……刘主管,我叫宋瑶,宋朝的宋,琼瑶的瑶,您没搞错人吧?”
  “没有,我找的就是你。”
  “你说……我被录用了是什么意思啊?”宋瑶还是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老刘知道这姑娘想不通自己为啥会被录用呢,他很想说,我也不知道你被录用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很肯定地再次强调了一遍:“宋小姐,你没听错,你真的被我们承天集团录用了,恭喜你!”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哦”了一声。
  “很好,明天十点,十二楼人事部见,再见。”
  “再见。”条件反射般的说出这句话之后,电话被挂断了,宋瑶拿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呆若木鸡。
  良久,她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在一阵疼痛过后,宋瑶如梦初醒:
  她竟然被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