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齐鲁风云之一:错综复杂
  山东。
  李自成大军进入京畿之后,很快便攻占了北京,之后又派遣制将军刘西尧督领右翼营三万人攻占天津-沧州一带(河间府),并相机协助赵应元攻占山东。
  赵应元,山东青州人,原本是贺一龙手下的将领,在各路义军在中原一带搅得天翻地覆时,赵应元所部与主力失去了联系,于是便蛰伏于沂蒙山区。
  李自成北上时,赵应元主动派人联系,李自成便任命他为青州守将,会同在陕西投降大顺军的潼关兵备道杨玉林一统管辖青州。
  不过此时,大顺军委派的将领、守备姚应凤已经占据了青州,但是好景不长,姚应凤被明国青州守备李士元杀死,由于青州知府等官员早已逃走,城里便只剩下守备李士元以及衡王朱由棷。
  在原本的历史上,姚应凤、李士元、清国委任的山东巡抚王鳌永、赵应元之间的反复厮杀,在明末短短一年时间里,青州城头不断变换大王旗,端地精彩,不过此时,赵应元尚没有抵达青州,也没有清国委任的山东巡抚驾临青州。
  依旧是李士元与衡王朱由棷两人盘踞在青州城。
  而在济南,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清兵最后一次入关时攻克了济南,导致巡抚颜继祖被崇祯帝杀死,在这个时空,清兵并没有攻克济南,只攻占了鲁王所在的兖州,身在济南的德王朱由枢、巡抚颜继祖、总兵刘泽清都活得好好的。
  但当大顺军北上狂飙突进时,山东总兵刘泽清当即放弃了济南,带着大军退到了徐州附近,李自成委任的济南防御使也被留在济南的颜继祖斩杀,此时,济南附近还有副将倪宠,颜继祖便将倪宠招到济南协助他的标营镇守城池。
  登莱方面,巡抚杨文岳、总兵杨国柱都活得好好的,也与历史上大不相同,有这两人在,李自成委任的防御使肯定进不了城池。
  于是,与历史上完全不同,整个山东还在明国的掌控之下——除了刚从沂蒙山区出来,蒙擦擦开向青州的赵应元以及还在半路乔装打扮准备赴青州赴任的原潼关兵备道杨玉林。
  当然了,盘踞在胶州一带的副将郑森依然还在。
  故此,虽然尼堪放过了李自成,不过想要拿下山东之地,还需要自己动手方可。
  时值五月初的时分,登州巡抚衙门。
  气温渐渐升起来了,对于登州来说,五月份是一个气候宜人的月份。
  “贼军”北上并成功占领北京的消息自然已经传到这里了,不过皇帝是被杀千刀的贼军杀了还是俘虏了依旧不知,作为大明来说,当大夏国攻占整个辽东之后,大明在山东设置登莱巡抚的意义就完全变了,若不是李自成突然北上,估计崇祯帝依旧会保留登莱巡抚,不过其意义将由防备满清变成防备大夏了。
  由于尼堪与大明的渊源,身在登州的杨文岳对于卧榻之侧的强大敌人倒是没有过多担心——尼堪自从与明国发生联系以后,所作所为几乎都是协助彼等来着,在登州与孔有德叛军大战,在天津与清兵大战,完全尽到了当时一个“臣子”的本分,何况在天津一带差一点被皇太极抓住,就凭这一点,尼堪对于大明来说完全是仁至义尽。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对于整个山东官场来说,虽略有防备,不过比起满清、大顺军来说,那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不过眼下的杨文岳可是从孙传庭那里听说过,“只要崇祯帝在位一日,瀚海军便一日不会南下”,眼下无论皇帝是健在还是殡天,他这个承诺都已经过期了。
  这也是杨文岳担心的地方。
  不过杨文岳也不是完全没有依凭。
  太子朱慈烺已经在南境监国了,若是皇帝不幸殡天的消息一旦传出来,其肯定会马上登基。
  “太子在,国祚就在”
  杨文岳心里隐隐安定了一些,不过自从太子监国之后,围绕从龙之事也是闹得不可开交,为了稳定与大顺国有着密切联系的孙传庭,其隐隐有了从龙高官之首的地位,将史可法、马士英等人都甩在了后面,当然了,亲自护送太子南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年已七十的老臣李邦华也是不遑多让,隐隐与孙传庭有并驾齐驱之势。
  没有大的意外,孙传庭、李邦华将是新帝内阁排名前两位的成员,至于谁来担任首辅,就要看年仅十五岁的少帝朱慈烺的意思了。
  在这个关口,若是孙传庭真像传说中的那样与大夏国的皇帝关系密切的话,大夏国一定不会进攻大明的,因为,若是那样的话,就会将孙传庭推上火山口,届时,不但他不会入阁,罢黜不用、圈禁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眼下孙传庭正在九江就任提督操江,统管夷陵以下整个长江流域的兵马,想要轻易动他也是不容易的。
  在杨文岳的书房里,与他对坐的正是登莱总兵杨国柱,这两位由于尼堪的介入,如今都是好端端的,还在登莱这是非之地稳稳地坐了好几年,这与历史上登莱巡抚位子就像走马灯一样变换不停的景象大相径庭。
  两人正在商议登莱的防务,听着杨文岳的絮絮叨叨,杨国柱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暗忖:“北京都没了,皇帝又下落不明,加强防务?兵力最强大的刘泽清都跑了,济南、德州一带加起来也有只有副将倪宠的三千兵马,无论是大顺军还是瀚海军打过来都抵挡不住,自己这边,整个登莱也只有三千精锐,你巡抚大人手下只有五百标营,拿什么来抵挡?”
  又想到:“胶州的郑森那里倒是有较为强劲的兵马,虽然在上一次进兵旅顺港的时候又大败亏输,不过他在福建总兵郑芝龙的支持下又拉起了上万的马步军以及大小战船上百艘”
  “看来山东的大小官员都要依靠这位小将军了”
  郑森来到胶州后,对于军政事务都很尽心尽力,还在济南、登州等地上下奔走联络,在山东的官场倒是落下了一个“小将军”的雅称。
  话说杨文岳此时说着说着也有些倦怠了。
  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今年年近七十,若是没有甲申之变,他肯定会上书告老还乡的,不过在发生那件大事后,他当即向南京方面也递上了辞呈,口称:“微臣年纪老迈,登莱,边境冲要之地,非得年富力强之人来运筹镇守不可”,在他的辞呈里,他强烈建议让孙传庭前来接任,按照他的想法,以孙传庭与尼堪的关系,尼堪就算想打登莱的主意,考虑到孙传庭的存在,多少也会照拂一下,只要给朝廷腾出时间来考虑、安排整个山东的镇守事宜就行了。
  何况,从兰州、大同传出来的消息,与满清、流贼都不同,这大夏国对于明国宗室以及文武官员并没有一味杀戮,兰州的肃王、大同的代王还通过大夏的国境安安稳稳回到了南京,看来,以前的情分还在啊。
  故此,在恍惚中,身经百战、老成持重的杨文岳也有些懈怠了,他将杨国柱招过来也就是例行公事罢了,言语中,对于大顺的防备要远远多于大夏。
  “笃笃笃……”
  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杨文岳从倦怠中一下清醒过来了,在杨国柱进来后,他已经让管家将附近的下人都支走了,并告诉他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打扰他,如今有人敲门,多半是有大事发生了。
  当门打开后,进来的竟然是他的标营将领蔡九仪。
  说起这蔡九仪,原本是洪承畴手下的旗鼓,洪承畴松山大败后,此人倒是单枪匹马逃回了关内,路过山东时被杨文岳留住了,刚好他身边缺乏一个有实战经验的人统管标营,便劝他加入到了登莱巡抚衙门。
  蔡九仪,广东人,出身于南少林,武举出身,松山大败后他就熄灭了继续为官的想法,原本是一门心思回到家乡肇庆建馆授徒了此一生的,没想到碰到了杨文岳,这也算是尼堪这只蝴蝶扇起的小小风暴吧。
  没了蔡九仪,自然也不会有武学大师洪熙官了,后世叱咤岭南的洪拳还有可能创造出来吗?
  闲话少说,那蔡九仪是一个岭南少见的彪形大汉,不到三十岁,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他见过两位上官后,面上略略犹豫了一下,便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了,这一说,无异于石破天惊。
  蔡九仪,作为少林子弟,与他一同北上的人还有不少,有的还在辽东,有的则在京城,可以说,杨文岳想要得到他想要的消息,除了眼前这位蔡九仪当不作第二人想。
  “军门、总镇,北面的消息职部已经有了”
  “哦?”,这下杨文岳、杨国柱都精神一振。
  “有好几个消息,这……”
  “拣重要的说!”,杨文岳心急火燎地,赶紧叱道。
  “是,军门。这第一件要事,那便是……皇上已在一个多月前殡天了!”
  “啊?!”,杨国柱还好说,杨文岳却大声大哭起来。
  “是这样的,职部的一个师弟正好在京城,李贼攻占北京后不久,皇帝他……他就在万岁山投缳了,身边还有太监王承恩,同样投缳自尽”
  “皇上!”
  一想到皇帝做到了“天子守国门”的承诺,杨文岳更是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的。
  一旁的杨国柱也是颇有感触,也哽咽起来。
  等着两人稍稍平歇了一些,蔡九仪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那李贼由于对山海关总兵府邸进行了追逼钱粮之事,惹恼了吴三桂,吴三桂反出山海关,并在那里与李贼大军大战”
  “结果如何?”,杨文岳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双眼也冒出了精光。
  “吴三桂大败,东走宁远”
  杨文岳跌坐在椅子上,“那就是投了那大夏国喽”,声音里透露出来的失望意味满满的。
  “此时大夏国突然出现,其一部分从喜峰口、潘家口入关,一部分从宁远那边过来,将李贼的大军夹在山海关”
  “啊?!”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杨国柱却忍不住大叫起来,不过他一看到杨文岳又恢复到面色如常的神情,赶紧按下了自己躁动的心思。
  “李贼大败,西走碣石山,在那里,大夏国皇帝尼堪亲自带着五万精骑在那里候着,再次大败李贼”
  这下杨文岳、杨国柱两人都不说话了,作为北境之王,在短短一个多月灭了压在大明心口上二十余年的建奴的大夏国,自然不会是来帮助大明收服北京的。
  果然,蔡九仪继续说道:“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李贼命不该绝,竟然逃脱了瀚海军的围困,如今从河间府、大名府、保定府、山西都传来消息”
  “如何?”,杨文岳的精神头又提上来了。
  “瀚海军追着李贼布置在这几个地方的营头打,短短十几日,李贼的大军全部退出了这些地方,如今大河以北,除了山东,都已经成了大夏国的领土!”
  “……”
  “还有”
  这时杨文岳反应过来了,他冷笑道:“莫非尼堪那厮尽起大军前来攻打山东了?”
  蔡九仪点点头,“刚刚接到芝罘岛奇山千户所飞马递过来的消息,就在昨日,瀚海军从海上开来一支大军,人数在万人上下,还有一整支舰队,彼等在芝罘岛略事休整后,大军正在向北边移动,若是末将所料不差的话,彼等的目标……”
  “登州!”,这下杨文岳、杨国柱两人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