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孩子有福气啊,自打要了他,我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不说,后来还有了小凤……”古母眼泪流了满脸,抱过那名叫阿凤的女孩儿大哭。
  古山傻了。
  “孩子,你是我胡大哥的亲生儿子!”开国公拉着古山的手,眼中含泪。
  常绍却恶狠狠的盯着开国公,心里别提多生气了。
  您说我不是您亲生的!这会儿有了个跟我同天出生的人,您又说他是胡大哥的儿子!
  爹爹,到底谁是您儿子,您能弄清楚不?
  古父古母打开箱子,颤巍巍取出珍藏已久的银手镯、银脚链,开国公拿着这两样小小的物件儿看了半天,“没错,这银手镯里边有个常字,还有月亮形状,是我当年专门为我儿子打的。”
  常字,是说他爹姓常;月亮形状,是说他娘闺名阿月。
  早早的打好,眼巴巴盼着他出生。谁知他出生的时候,大家被官兵包围了……
  “孩子,往后你多生几个儿子,至少要有一个姓胡!”开国公拍拍古山的肩,感慨说道。
  古父古母知道开国公不把孩子要回去,还留下来孝顺他们,激动的又大哭了一场。
  “这孩子的身世,一定要保密。”开国公交代古父古母,“原由我不便讲,但是,性命攸关,两位一定小心在意。”
  古父古母都拍胸脯,“一准儿不说,只有我和小山、小凤知道,谁也不说!”
  那名叫阿凤的姑娘盈盈曲膝,“国公爷您放心,我只有这么位亲哥哥,便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开国公大为满意。
  古父古母和阿凤哭哭笑笑,古山一直发呆。
  常绍是有切身体会的人,最明白他的感觉,同情的拍拍他,“弟弟,不拘亲生父母是谁,重要的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养恩,重于生恩。”
  古山虽是还一团混沌,却本能的反对,“何以见得我是弟弟?”
  常绍呆了呆。
  他还真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是他听说当年事的时候,已经是青年小伙子了,便觉得那小小婴儿是弟弟。但是,说不定古山比他先出生呢。
  古山把目光投向开国公,常绍咳了一声,“别问他,他不知道。”
  常绍只觉得牙根儿痒痒。爹爹,您……回头我得好好跟您说道说道这件事!
  开国公和常绍从古家出来,一路疾驰,回了开国公府。
  回去之后,常绍目光不善,“爹爹,孩儿有话跟您说。”
  开国公讪讪的,“大郎,不管怎样,这些年来,爹爹没亏待你。”
  虽说误会你不会亲生的,可是,可是爹爹对你还是很好的呀,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常绍哪里肯就这么算了?气咻咻的盯着开国公,一幅要算总账的模样。
  “没少你吃,没少你喝的。”开国公心虚的、小声的嘀咕。
  “不少吃不少喝就行了么?”常绍委屈的问着,红了眼圈。
  当年听说自己不是兰夫人亲生的,他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不得不借着公干为名,在乡下躲了许久,又到清风寨去看了看,在山野之间狂奔,差点没发了疯。
  要不是还留恋兰夫人、娇娇,和陆先生,他真想一死了之。
  “大郎你想想,爹爹杀出重围赶到山上,你娘昏迷了,身边放着那断了气的孩子,你抱在婉娘怀里……”开国公望着常绍,一脸讨好笑容,“爹爹会把你看成婉娘的孩子,也情有可原,对不对?”
  “爹爹虽把你看成婉娘的孩子,可还是很疼爱你的!你长大了,眉眼长开了,很俊秀,真不像爹……”
  开国公说到这儿,惭愧的伸手蒙住了脸。
  常绍小时候很漂亮,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婉娘为胡大哥生的孩子,便觉得常绍像胡大哥。可是现在想想,他的儿女们,不只常绍英俊,常绪、常缙、朝霞、晚霞、无瑕,哪有丑的?
  他的孩子们个个很漂亮。
  “二郎像您么?三郎像您么?”常绍气冲冲的问道。
  “大郎,别说了。”开国公小声嘟囔。
  常绍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爹爹,我是您儿子,随您怎么折腾,都没话说。您呀,想想怎么跟我娘交待吧。”
  开国公吓了一跳,“大郎,好儿子,这个还要告诉你娘么?不用了吧。”
  他惴惴不安的说道。
  “怎么不用?您不用告诉娘,胡大哥的儿子找到了?”常绍白了他一眼。
  开国公挠挠头。
  也是,总要告诉阿月,胡大哥的儿子找到了。可既然要告诉阿月,那谎话便编不圆,实话实说最好……
  “怎么跟阿月说呢?”开国公愁眉苦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闸蟹98为旧文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第102章 弥留
  “大郎,你容爹想想, 过些时日再告诉你娘, 成不?”开国公可怜巴巴的看着常绍, 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
  常绍就算在“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些时日也是拿他当父亲来敬爱的, 见他这样, 哪里过意的去?柔声安慰道:“爹爹, 不急不急, 咱们仔细想想,怎生跟娘说, 她才不会生气。”
  “就是, 得仔细想想。”开国公赶忙点头。
  他看着常绍的目光格外殷勤讨好,常绍这做儿子的虽是心中有委屈,也是不忍心,柔声劝了他几句好话。
  说老实话, 开国公在这件事上虽是糊涂了些,可是他就算误会常绍不是亲生的,这些年对常绍也是关爱有加。如果不是常绍偷偷到了山庄,偷听到开国公和婉娘和谈话,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父亲心中他不是亲生的。
  “除了糊涂, 别的我没什么可抱怨您的。”常绍哀怨的看了开国公一眼。
  开国公一直以为他不是亲生的,可还是把世子的位置给了他,一定要把开国公府留给他。这样的开国公,让常绍说什么是好呢。
  父子二人密密商议过, 决定暂时先瞒着兰夫人,瞅个合适机会再跟她实话实说。
  “要是古山能中个武状元,到时候再跟她说,是不是好很多?”开国公满怀希望。
  “是,到时候娘一定很高兴,就算知道您曾经犯过糊涂,大概也不会太计较的。”常绍偷笑。
  开国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了。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晚上父子二人各自回房后,开国公心里发虚,对着兰夫人百般讨好,常绍却是跟妻子发起牢骚,“阿适,你说爹爹糊涂不糊涂,这些年来,一直当我是别人的孩子。”把自己的“身世”跟陆先生说了。
  陆先生跟听说书似的,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真事,冷静镇定如她,乍一听到这些,也是发了半天呆。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温柔、怜惜的看着常绍,“大郎,这八年来,你都以为自己不是爹和娘亲生的孩子,是么?可怜的大郎。”
  这八年你该有多煎熬啊,真是可怜。
  常绍委屈的点点头,陆先生眼中水光闪闪,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大郎。”
  常绍跟个孩子似的偎依在妻子怀里,眼圈红红。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先生轻声责备,“咱们是夫妻啊,有什么心事,不是应该告诉我么?”
  “就不告诉你。”常绍轻轻笑了笑,“阿适,难受的事我一个人熬着,就不告诉你。”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头却在妻子怀中蹭了蹭,满是依恋。
  两人温存了半晌,常绍不厚道的笑起来,“我是答应过爹爹的,要一切照旧,还做娘的孝顺儿子,我可是一诺千金,答应了就会做到。可是眼下不行,捂不住了呀。”
  从前是怕兰夫人知道,可是,有古山在,兰夫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瞒不了。
  陆先生想到真相大白之后开国公不知会怎样面对兰夫人的,掩口偷笑。爹爹,您平时就那么怕娘,这会儿又办了没理的事,您……您可怎办呀。
  “咱们要帮着爹爹,不让娘生气。”夜色静谧,陆先生的声音温柔似水。
  “嗯。”常绍点点头,“咱们得帮他,要不他可就惨了。”
  陆先生记性是很好的,忽想起一件事,“娘亲口说过,她生你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女人也生孩子,孩子生下来便断了气。她后来想跟爹爹说来着,可是爹爹一提起当天的事便脸色发白,魂不守舍,娘便没说完。”
  烛光下,常绍和陆先生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浓浓的怜悯:可怜的爹爹,虽说糊涂了些,可他那时该有多伤心啊。
  夫妻二人回想起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对开国公满心同情。
  晚霞和胡家的亲事本来应该是快要定下来的,不巧吴夫人来京城之后水土不服,生了病,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武科的考试由兵部主持,不论是骑术、刀枪,还是兵书战策,古山都很出色,开国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好侄儿,你不愧是胡大哥的儿子,和他一样文武双全啊。
  武科考试完三场,古山场场大胜,成为了这一科的武状元。开国公大喜,常绍笑着向他道贺,“恭喜恭喜,故人之子科举得意!爹爹,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娘啊?”开国公原本兴高采烈的,听了常绍这话,耷拉下脑袋。
  “儿子,再过几天吧,再过几天吧。”开国公还想赖,还想往后推。
  “随您。”常绍好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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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花开的时候,常朝霞身体渐好,已经能下床了。她能亲自看阿雄的功课,也能亲手抱小童,就连东宫的宫务,也能偶尔料理一二。
  皇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面目含笑,“如此甚好。东宫妃若是身子大好了,我便把铁嬷嬷唤回来,东宫事务全部交给东宫妃。”
  兰夫人、陆先生和晚霞、无瑕看到太子妃身体日渐好转,也是心中安慰。虽然她们对太子妃的感情各不相同,不过,太子妃是常家的姑娘,她好,常家人没有不高兴的。
  暮春时节,东宫后园桃林中桃花开的正好,一团一团,一片一片,开的灿烂似锦。常朝霞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过来,眼中看着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唇角微微翘起来。
  太子也陪着吕次妃来看桃花。
  太子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吕次妃神情恭谨的向太子妃行了礼,低头站在太子身后。
  她虽是低着头,却时不时抬眼看向身穿青色龙袍的太子,目光之中满是爱慕。太子觉察到她的目光,温和的冲她笑了笑。
  太子对吕次妃的笑或许并无太多情意,可是,依旧刺痛了常朝霞的心。
  太子陪常朝霞说了几句话,便招手叫吕次妃,“不是要看花么?孤陪你去。”吕次妃柔顺而感激的陪笑,笑容如她的人一样,温婉得体。
  他陪着她,两人亲呢的携着手,飘然远去。
  “阳光太刺眼了。”常朝霞口中喃喃着,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吕次妃的娇笑声。常朝霞推开宫女的手,面无表情的顺着笑声慢慢走了过去。
  她告诉过自己不知多少遍,“你不能生这个气。”她的脚步却不听头脑指挥,向着那笑声过去了。
  吕次妃娇滴滴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唔,不要,休要纠缠……不理你啦,你不是说她死了,立我为继妃?可她竟然又好了……”
  仿佛一个炸雷响在耳畔,常朝霞脸色雪白的呆怔片刻,直挺挺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