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再探镜心塔
  苏妩月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千年万年的,也知道追问不会有答案,就干脆笑了笑:“你也会放手,成全我们双宿双栖?”
  谁知潇云欢居然一声冷笑:“想得美,我就剁了他,断了你的念想!有一个我剁一个,有一双我剁一双!”
  苏妩月嘁了一声:“这么狠?你就不怕把我吓跑?”
  潇云欢还是冷笑:“跑?跑得了吗?你能是吧?怎么不飞呢?我还告诉你,就算你真的要飞,我也会折断你的翅膀,让你飞不到远方,永远留在我身边!”
  苏妩月怔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暂时没有开口。潇云欢略略低头与她对视:“怎么不说话?真的吓到了?你没那么胆小吧?”
  苏妩月摇了摇头,突然微笑:“霸气,霸得我没脾气。男人霸气起来,就是这么迷人。”
  “你这还叫没脾气?”潇云欢瞅着她,无声地指责着她的颠倒黑白,“你脾气还小吗?当朝太皇太后都能被你抽得满地找牙,放眼天下,还找得出第二个吗?当今天子潇天龙都绝对不敢这样做。还是那句话,女侠你太彪悍了,为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妩月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冷笑:“抽她是轻的,要不是看在她是你娘的份上,我要让她满地找脑袋!也就幸亏你没事,否则我饶不了她!”
  她完全不觉得这回跟脾气大小有关,柳兰凝不止害了潇云欢,更想故意弄死她,她要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那不成白痴了吗?太皇太后?去死!
  大概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再加上对柳兰凝极端的失望,潇云欢倒是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叮嘱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现在我没事,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我会处理。”
  苏妩月点了点头,多少有些奇怪:“听你这意思,我把你娘抽成那个样子,你没打算替她教训教训我?”
  潇云欢不由微笑,“这叫什么话?我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吗?她是我亲娘,可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如果不是我本事够大,她差点把我害死。如果我不死,你就得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所以必须是我死。我要是死了,你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苏妩月原本连连点头,听到这里立刻一抬手:“等会儿!我就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你为我而死,我当然也活不下去,跟你死同穴就可以了,为什么会灰飞烟灭?”
  潇云欢只是说顺嘴了,因为这属于现在无法解释的一类。摸了摸鼻子,他摇头:“以后告诉你。”
  苏妩月很淡定:“哦。你继续。”就多余问。
  潇云欢想了想,才把刚才的话接上:“我是想说,她差点把我们两个都害死,关键我们都是无辜的,就算她是我亲娘,我也很难原谅她。也正是因为她是我亲娘,无论怎么恨她,我也不可能对她下手,你抽她一顿,我其实……你懂的。”
  懂,你其实挺痛快的,但这种话一个做儿子的不大好说出口。苏妩月点了点头,跟着哼了一声:“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剩下的就是你们母子之间的恩怨,我的确不方便、也没资格插手。不过如果有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潇云欢点了点头:“我知道。母后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了,再这么下去,绝对害人害己。”
  苏妩月举双手双脚表示赞成,却又摇了摇头:“她现在是冷静不下来的。这么一闹,她只会更恨不得弄死我,接下来我们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太消停。”
  潇云欢沉默片刻,才轻轻抚了抚眉心:“那倒无所谓,本来我们的日子也不可能过得太消停。”
  这倒是。苏妩月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和柳兰凝这对婆媳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平相处了,两下里一见面,只要不闹个你死我活、能做到形同陌路就是好的。
  确定潇云欢没事,苏妩月才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这种不放心倒不是怕潇云欢吃亏,主要是不知道他跟柳兰凝之间最终会闹成什么样子。不过潇云欢一脸轻松,让她回去安心待嫁,这边的事他自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她只好先回府。
  等她离开,潇云欢才让月影卫去福国公府问一问留守在那边的月影卫,苏妩月怎会那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月影卫便回来禀告,将当时柳兰凝与苏妩月的对话转述了一遍。潇云欢听完就忍不住叹气:我不知道兔牙是不是鬼点子最多的,但我知道母后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在她手底下几乎一招都走不过。比起苏妩月,或许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太皇太后的身份,可是跟谷古若尘一样,这一点对苏妩月来说,屁都不是。
  正沉默着,墨羽就敲门而入,小小心心地禀报:“王爷,您要不要去看看太皇太后?那边派人过来说,太皇太后自打醒了之后就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样子怪吓人的。”
  潇云欢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她这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墨羽抓了抓脑袋,很是担心:“王爷,您不会真的打算断绝母子关系吧?那皇上要是问起来,您怎么说啊?”
  潇云欢依然没什么反应:“这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墨羽只好点了点头,不过想了想又接着问道:“既然您生的是太皇太后的气,为什么别人也不见?这一会儿的功夫,楚姑娘都来了好几次了,你也不见她吗?”
  为了让柳兰凝不再胡搅蛮缠,甚至做出更荒诞离谱、害人害己的事,潇云欢其实没有性命之忧这件事只告诉了苏妩月,其他人都瞒着,楚嫣蕊当然又是担心又是愧疚,潇云欢却偏偏不肯见她,她也确实够难受的。
  潇云欢摇了摇头:“不见,她要是再来就告诉她,我正在想办法救自己的命,让她不要来打扰我。”
  墨羽叹口气答应:“是。那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想办法吧。”
  柳兰凝确实如墨羽所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瞪着头顶的纱帐,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样。关键她是真的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得很,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她的胸口有起伏。猛的一眼看过去,简直就是一具尸体,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怪吓人的。
  按说她这僵尸一样,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处在呆滞的状态,思维更是停顿的,却又分明可以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充满计较的阴狠光芒,仿佛正在聚精会神地制定着什么作战计划。
  柳兰香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多嘴。尤其因为担心潇云欢,更是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乱动,总之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刚刚赶过来的时候,看到柳兰凝居然浑身是血,双眼紧闭,气息全无,她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昏死过去。好在已经提前一步赶过来伺候的楚嫣蕊接着就告诉她,太皇太后看起来虽然严重,却都是皮肉伤,只要用些灵丹妙药,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她一听才稍稍松了口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得知这一切都是苏妩月干的,她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可是苏妩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却暂时打听不出来,月影卫不是对谁都什么也说的。不过联系之前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也不难猜。八成是苏妩月知道了真相,一时气愤难平,失了理智才对柳兰凝下手。虽然柳兰凝这样做不应该,但她们从小接受的是正统的奴性教育,对苏妩月这大逆不道的行为表示难以理解,好一会儿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侍女端着饭菜轻手轻脚地入内,上前请示:“夫人,太皇太后该用膳了,您看这……”
  柳兰香点了点头,同样小心地请示:“太皇太后,您……”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柳兰凝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地说出了几个字:“叫云欢来。”
  愿意说话了,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柳兰香当然大喜,赶紧一叠声地答应:“是是是,您稍等!来人!快去请王爷过来!”
  她心里也在犯嘀咕:苏妩月都把柳兰凝打成这个样子了,潇云欢居然一趟都没过来,这太不应该了吧?当然话又说回来,潇云欢肯定在生柳兰凝的气,倒也可以理解。
  派过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擦着跑出来的汗上前禀报:“回太皇太后,王爷不在云上阁,那边的人说他早就出去了。”
  柳兰凝慢慢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又重新转头瞪着纱帐:“都出去,立刻。”
  柳兰香不放心,赶紧陪着笑脸说道:“太皇太后,这饭菜……”
  “出去。”柳兰凝虽然没有提高声音,语气却异常不善,“再多说一个字,杀无赦。”
  柳兰香吓得一哆嗦,只好带着众人一起退了出去。柳兰凝也不看他们,眼中满是阴冷和恨意。要说她一点都不后悔,当然不可能,她根本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根本没打算闹得这么不可收拾。她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假装失手,让潇云欢拿回苏妩月的云后印记救楚嫣蕊。虽然这样做苏妩月就性命不保,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万般无奈,总不能让楚嫣蕊去死吧?那可是她的外甥女,而且才貌双全,是潇云欢理想的王妃。比起苏妩月那个容貌丑陋、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谁都会选择救楚嫣蕊的。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但首先她没想到潇云欢居然看穿了她的算计,其次她更没想到为了保住苏妩月,潇云欢宁可自己死,这与她原本设想的结果大相径庭。现在潇云欢竟然还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完全不管她的死活了,这……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救了楚嫣蕊之后,潇云欢就随时面临生命危险,不定哪一刻就会全身血液沸腾而死,一旦真有那么一天,她还有什么指望?她这些年的隐忍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苏妩月,是那个贱人丑八怪!是她害得潇云欢再也不听她的话,是她害得他们母子反目,是她害得潇云欢很快就会一命呜呼!苏妩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哪怕拼着我死,也要把你送进地狱!
  潇云欢这会儿还真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他的确已经离开了云上阁,正在赶往镜心塔的途中。
  他当然知道今晚过来是拿不到天魂镜的,更不可能解开封印,而除此之外,塔里已经没有其他的秘密,可就是想再来一趟,想试试能不能再碰到玄泽铭。
  那天玄泽铭说了,只有在镜心塔他才能活,那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不会真的离开。除非他已经不想再活了,或者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就没办法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叫上苏妩月,也没有让月影卫及其他人跟随。虽然玄泽铭的寿命已经长达一千三四百年,可正因为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且说到底还是个人,基本上没什么好怕的。一个人危不危险、本事有多大、内功修为有多高,基本上跟寿命的长短没有必然的联系。
  镜心塔依然静悄悄的,门口也跟他们前两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潇云欢很快便顺利地进了门,抬头看看一直向上延伸的楼梯,他干脆沉声开口:“玄泽铭,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若是听到了,请出来一见。”
  两人同为云王的后裔,玄泽铭是潇云欢如假包换的祖宗,可他毕竟是引起云族之乱的罪魁祸首,是云族的罪人,潇云欢直呼其名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来的时候倒也没有抱特别大的希望,可是隔了一会儿,居然听到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潇云欢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乎是从虚空里传来的,完全无法判断方向:“谁说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想请你赐告。”
  玄泽铭似乎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是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咳,又隔了一会儿才重新说道:“我倒是想先请你赐告,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玄泽铭的?从你的语气里我能听出来,你很肯定这一点,而不是试探和猜测。”
  我就不告诉你,其实是兔牙看出来的。潇云欢抿了抿唇,淡然回答:“就是那么看出来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既然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能否现身一见,我们好好聊聊?”
  玄泽铭又低笑了两声,并没有现身:“没有那个必要。我知道你最想问我的是如何才能破除封印,拿到帝王之血,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为什么不能?”潇云欢静静地站着,“若是以前,你当然不愿意我们拿到帝王之血,解救出云族人,现在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人死万事空,还有什么好怕的?同为云族人,你真的要让三十万同族灰飞烟灭吗?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快乐。”玄泽铭居然接着就回答了,笑声透出了几分诡异,“三十万云族人若是灰飞烟灭,玄箜铭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只要让他死都死得不安心,我即便死了也是含笑九泉,该有多快乐呀。”
  卧槽,你个死变态。跟兔牙在一起混的久了,潇云欢发现自己似乎也变得粗俗了,动不动就想破口大骂。慢慢沿着楼梯往上走,他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不告诉我,我就永远找不到破除封印的法子?”
  玄泽铭立刻否认:“那倒不是,其实我有一种预感,只要你出现在这里,距离封印破除就不远了。所以祝你好运,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即便你找到我,从我嘴里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还是尽快离开吧。”
  潇云欢脚步不停,但走的也不快,仿佛游山玩水一般:“那天你说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活,可是你又说我来了你就该走了,哪一句是真的?应该是第一句吧?否则你怎会仍然留在这里?”
  玄泽铭沉默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你不是很聪明吗?你应该知道,我说你来了我就该走了,这个‘走’指的是离开镜心塔吗?”
  潇云欢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就反应过来:“你是说……”
  “是啊,永远地走。通俗地说,就是死。”玄泽铭又叹了口气,“你已经知道我是玄泽铭,也就知道我已经到达了云族人寿命的极限,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潇云欢反而越发不解:“可那只是因为你到达了云族人寿命的极限,跟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你的走并不是因为我的来。”
  玄泽铭发出了桀桀的几声怪笑,似乎透着些得意,又似乎透着些阴狠:“不是因为你?如果你不来,我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地多活两年,我有信心可以撑到最后的时限过去,等三十万云族人灰飞烟灭,我再咽下最后这口气。可是现在你来了,那我就必须得先走一步,这样即便将来你真的破除了封印,也不是因为我的帮忙,我这一千多年的坚守就是有意义的。”
  潇云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虽然活了一千多年,但恐怕不是潇云欢的对手,如果潇云欢严刑逼供,或者用其他的法子逼他说出破除封印的方法,或许他就有可能守不住这最后的秘密。所以只要潇云欢出现,识破他的身份,他就必须自我了断,把破除封印的法子永远带进地狱里去。也就是说为了困死那三十万云族人,他已经尽力了,最后的结果如何,不是他可以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