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一道冰柱直插舱底,支撑住他的身体,同时长刀在手,刹那挥出两道交错的长弧。冷锋划开水面,溅起高过半米的白色水浪,逼退又一次靠近的鲨鱼。
  “叶安!”
  叶安身在水下,对来自水面的声音听不真切。只能穿透扭曲的水纹,辨认萧玧立在冰柱上的身影。
  确认冰柱所在的方向,叶安正准备浮向水面,一股巨力突然从身后袭来。水波翻涌,叶安闪躲不及,被巨大的力量直接击在背上,当场飞了出去。
  伤处传来一阵剧痛,背在身上的兽皮卷破碎散落,仅有晶石被他牢牢攥住,没有沉入水下。
  叶安连呛了几口水,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划动手脚,不顾一切游向水面。如果继续困在水下,他只有死路一条!
  由于被撞飞出去,叶安越过水下的冰柱,距离萧玧越来越远。但他顾不得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游上去,必须游上去!
  水波再次震动,又一次袭击到来。
  叶安这次有了防备,没有被正面击中,侧身闪躲的同时,幸运地抓住一根斜着翘起的船板,借力浮上水面。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叶安张大嘴喘着气,发出连串的咳嗽。因为长时间缺少氧气,喉咙和肺都是火辣辣地疼,耳鼓阵阵嗡鸣,视线有瞬间发黑。短暂的晕眩之后,眼前飞舞点点光斑,像是舞动的萤火虫。
  水下的危险仍未解除,叶安不敢在同一位置久留,看清萧玧所在的位置,立即深吸一口气,划动双臂,奋力踩水,尽可能快地向对方游过去。
  萧玧逼退鲨鱼,发现水面的叶安,立即凝出一道冰桥,试图让叶安借力。此刻叶安人在水中,他不可能将船舱冰封,否则很可能会连叶安一起冻在冰里。
  冰桥快速延伸,距离叶安越来越近。
  叶安奋力摆动双臂,即将抓住冰桥边缘的那一刻,水中突然掀起大片浪花,两条粗壮的章鱼触手从浪花中飞出,狠狠砸在桥面上。
  触手上的吸盘牢牢吸附住冰块,一圈圈将冰桥卷住,硬生生将冰桥砸碎掰断,卷入水下。
  在叶安失去救援的刹那,又有巨力从身后袭来,他终于明白之前袭击自己的并不是鲨鱼,而是这只逃出通道的变异章鱼。更准确来说,是寄生在章鱼身体中的蜂王。
  没时间多想,叶安尽可能向一侧游动,避开章鱼的攻击。
  他发现蜂王这么做并非偶然,分明是有意阻止两人汇合,对蜂王的智慧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这样的发现并不能帮到他多少,反而让他的危机感更深。
  一个有相当思考能力,可以寄生到其他物种身上的敌人,无疑是相当可怕的。
  叶安无法靠近冰柱,只能向相反的方向闪躲。
  周围是大片漂浮的碎木板,叶安必须十分小心,既要避开变异章鱼的袭击,也要小心不被木板划伤。如果身上出现太多伤口,血腥味必然会刺激到鲨鱼、
  萧玧拦截住两条虎鲨,但谁也无法断言,沉船中的鲨鱼到底有多少。
  叶安游进漂浮的碎木板中,借木板两侧的旋涡抵挡袭来的触手,同时释放意志,全力同化藏身在章鱼体内的蜂王,意图碾压对方的意志,将其彻底杀死。
  双方在水中角力,蜂王的意志相当惊人,叶安拼尽全力仍无法立刻占据上风。继续僵持下去极端危险,叶安狠狠咬牙,血丝浮现眼底,浸透墨色双眼,更有微不可见的纹路从眼角延伸,一直探入额际。
  他必须赢,否则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血线沿着叶安的鼻孔和耳朵流出,滴在水面上,很快被稀释。即使距离很远,变异虎鲨仍产生躁动,不断撞击拦截在面前的冰柱和冰盾。
  萧玧集中全力,不断催动异能,才没有被突破防御。
  叶安知道自己在冒险,可生死之间,他不能有片刻犹豫。
  蜂王传递出惊慌的情绪,挥舞的章鱼触手僵硬在中途,木棍一样砸落水面,再也没有抬起。
  叶安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攥紧从密室中发现的晶石,不顾一切汲取里面的能量,仿效变异蟒对敌时的威慑,进一步碾压撕碎蜂王的意志。
  双方不断拉锯,彼此之间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越拽越紧,终于在某一刻崩断。
  蜂王的痛苦冲击叶安脑海,即使它不能真正发出声音,仍有尖啸声震荡叶安的耳鼓,让他的大脑阵阵刺痛,额角仿佛被巨力敲击,出现短暂的眩晕。
  啪地一声,蜂王在章鱼体内爆裂,不同于地鼠只破碎大脑,蜂王的整个身体变得支离破碎,连同它体内的卵,混合成粘稠的浆液,从变异章鱼身上的伤口流淌出来。
  变异章鱼早失去独立意志,随着寄生体的死亡,再也无法自由行动,僵硬在水面片刻,开始加速下沉,直至再也不见踪影。
  叶安忍住不断袭来的头痛和眩晕感,反手抹去鼻下的鲜血,漆黑的双眼扫向被萧玧拦截的虎鲨,正准备游过去,忽然又停住。
  在他周围,一个个三角形的鱼鳍接连出现,呈环形划开水面,搅动起大片旋涡。
  从水面向下望,大片暗影将他包围,形成一个环形的牢笼,让他进退不得,甚至无法沉入水下。
  鲨鱼,超过二十条变异虎鲨出现在叶安周围,三角形的鱼鳍,纺锤形的身体,满口外凸的獠牙,无不昭示着它们的凶猛和残忍。
  叶安没有轻举妄动,划水的频率都开始减慢。发现萧玧有救援的意图,叶安立即向他摇头,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不要过来!
  萧玧停在冰柱上,见叶安被困在鲨鱼群中,担忧和心焦溢于言表。
  叶安反倒冷静下来,身陷绝境的情况下,焦躁只会让自己失去思考能力,那样一来,除了死得更快,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鲨鱼群围着叶安游动,情绪中充满敌意,却像是有所忌惮,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叶安不确定原因,但也不想放弃求生的机会,冒险释放出全部意志,试图一次性同化视线范围内的所有鲨鱼。
  他不确定自己有几分把握,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曾遇到过鲨鱼,并不了解这种生物的思维方式和情绪。他只能遵循以往经验,在尽量不引起对方更大敌意的情况下,模仿对方的思维,试着让自己融入这个群体,成为其中一员。
  起初,鲨鱼群没有任何反应,叶安以为自己失败了。
  随着时间过去,鲨鱼的游动方式忽然改变,密不透风的牢笼出现缺口。
  有机会!
  叶安精神为之一振。
  渐渐的,有鲨鱼传来疑惑的情绪,两条体型稍小的游近叶安,扁圆的头擦过他的身侧,还用宽圆的吻碰了碰他的胳膊。
  这样的举动没有敌意,有的只是探询,甚至有几分善意和可爱。但结合虎鲨凶狠的外表,还是让叶安胆战心惊,唯恐对方好奇之后改变主意,随时张嘴咬自己一口。
  好在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继两条体型稍小的虎鲨之后,更多的虎鲨游过来,合拢巨口收起獠牙,用宽圆的吻去触碰叶安,传递出善意和好奇。
  叶安的冒险奏效了。
  虎鲨群接纳了他,即使没有将他视为家族成员,也不会再把他当做猎物。
  虎鲨群散开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陆续沉入水下,找到死去的变异章鱼,撕掉曾被蜂王寄生的头,将几条触手扯碎分食。
  在虎鲨进食时,叶安试探着向前游动,没有被阻拦,立即加快速度。
  萧玧配合他凝出冰桥,前端直入水下,帮叶安脱离危险的水域。
  两人在桥上汇合,叶安呼出一口长气,即使没有放松,手脚仍不免有些发酸,支撑不住,只能坐在冰面上,揉着险些抽筋的小腿。
  萧玧单膝蹲跪,带着凉意的手握住叶安的膝盖,在叶安惊讶抬头时,掌心顺着他的小腿下滑,握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覆上他之前揉捏的位置,道:“我帮你。”
  叶安侧头看了他一会,没有拒绝。
  “多谢。”
  感受到小腿上的力度,叶安莫名生出感叹,别看萧城主表面冷冰冰,其实很有几分古道热肠。抛开之前曾有的误会,彼此之间有了过命的交情,的确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第149章 寒冰
  叶安休息时,虎鲨群将变异章鱼分食干净,陆续沉入水下,很快不见踪影。
  水中遍布木屑和碎冰,被水涡卷动,使得水面一片浑浊,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叶安只能依靠感知判断,虎鲨群仍在附近,并没有走远。
  “我准备下水。”叶安曲起膝盖,握住仍有些酸痛的小腿肚。值得庆幸的是,类似抽筋的感觉已经消失,他可以放心下水,不必担心中途发生意外,沉入水下无法上浮。
  “很危险。”萧玧道。
  “我知道,鲨鱼群暂时不用担心。我自己下去,至少要找回一部分兽皮卷。”
  叶安打定主意,很快站起身活动几下手脚,集中注意力感知鲨鱼群的位置,随后沿着冰桥向前,准备再次入水。
  “我和你一起。”萧玧拽住叶安的胳膊。
  “不行。”叶安摇摇头,实事求是道,“我没把握控制住鲨鱼群。我一个人还好,两个人的话,不知道鲨鱼会有什么反应。”
  之前和虎鲨同化,叶安竭尽全力也只能让对方不将自己视为猎物,并未能真正融入。若是带上萧玧,他不确定鲨鱼群会有什么反应。
  萧玧听到叶安的顾虑,没有继续坚持,转眼间在水上架起数道冰桥,形成一个密集的交通网,确保无论叶安从哪个位置上浮,都能顺利够到桥面。
  “我会留在桥上,有情况一定要立刻上来!”
  叶安点点头,再一次感知鲨鱼群的位置,确定不会出错,才从桥上进到水中。短暂适应水温之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潜入水下。
  由于虎鲨群曾在附近进食,水中不乏变异章鱼的碎肉,惨白色,和木屑漂浮在一起,卷入一个个急速滚动的旋涡。
  变异章鱼的头被虎鲨丢弃,沉入水下又被旋涡卷起,出现在叶安身侧。被掏空的里侧正对叶安,现出大量被变异蜂撕咬穿透的孔洞。
  叶安摆动手臂,尽可能深潜,寻找漂浮在水中的兽皮卷。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在旋涡附近找到两张,边缘处已经碎裂,一张更是只剩下一半。如果他的动作稍慢一些,剩下的半张也会被旋涡卷走,在急速的水流中支离破碎。
  叶安快速游动,避开危险的旋涡,穿过木屑形成的水带,接连又抓住三张兽皮卷。
  感觉快要支撑不住,叶安没有逞强,带着找到的五张兽皮卷游向水面。
  冰桥的暗影落在水中,随着水波摇曳扭曲。
  叶安快速摆动双腿,用力踩水,终于在氧气耗尽之前浮出水面,出现在冰桥下。
  还是有些逞强了。
  短促咳嗽两声,叶安提醒自己,抓住冰桥探入水下的部分,将兽皮卷一股脑扔上桥面,对不远处的萧玧挥舞一下手臂,示意自己平安无事,完全能够应付。
  略微歇息片刻,叶安再次深呼吸,循着之前确认的方位,又一次潜入水下。
  这一次,有两条虎鲨脱离群体,一前一后朝叶安游了过来。凶悍的外表下,传递出满满的好奇。
  对方没有敌意,也没有攻击的意图,叶安索性不做理会,一直向前游,直至来到更多兽皮卷漂浮的地方,快速捞起几张,估算着时间浮上水面。
  虎鲨将叶安的行为看在眼中,经历过最初的好奇,又传递出费解的情绪。
  叶安不确定变异虎鲨是否进化出更高的思维和思考能力,他也没心思去探究,目前最重要的是捞起更多兽皮卷,其他的可以等以后再慢慢去发现。
  水面上,萧玧密切关注叶安的行动,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出现,附近不时有三角形的鱼鳍划开水面,握住长刀的手指一度攥紧。
  就在叶安第六次出现在水面时,萧玧忽然发现异状,来不及解释,立即冲过去抓住他的上臂,反手将长刀插入冰面,在拽他出水的同时,一条胳膊箍住他的腰,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拽到桥上。
  “怎么了?”叶安面露诧异,不等萧玧回答,突然感知到来自水中的意识,神情倏地一变。
  与此同时,水下的虎鲨群也传递出嗜血和凶猛的战意。
  “在那边!”
  叶安快速锁定意识的方位,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跃出水面,遍布利齿的巨口张开,凶狠咬住一条虎鲨的尾巴,在虎鲨奋力挣扎时,在目标身上留下数道撕裂的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