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一人一龟在气浪中挣扎,视线被水汽遮挡,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依靠直觉前行,尽可能远离沸腾的岩浆,挣脱恐怖的水汽。
  笼罩在前方的白气中出现在暗影,下一刻,两条蓝色冰龙呼啸着穿过叶安身侧,裹挟着森然寒风,冲破灼人的热浪,猛扎入翻滚的岩浆之中。
  极寒同极热交缠碰撞,冷如冰雪漫天,热似铄石流金,冰龙在岩浆中翻滚,热浪蒸腾,呲呲声不绝于耳。
  叶安抓紧龟甲边缘,手背和手指也被热浪覆盖,出现大片赤红,比脚踝略好的是,没有鼓起水泡。
  海龟继续加速,拼尽全力,想要冲出威胁生命的险地。
  叶安抬起头,他知道萧玧就在附近,但水汽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前方,甚至无法准确地辨别方向。
  无奈之下,他只能催动异能,加深存留在两人之间的联系,以此来确认萧玧所在的方位。
  前行一段距离,岩浆再度逼近,紧张之时,又有数条冰龙从身侧飞腾而过。
  冰龙的出现冲散水汽,降低周围的温度,叶安勉强松了口气。海龟的焦躁也被缓解,不需要叶安牵引,继续划动前肢,向冰龙飞来的方向靠近。
  距离越近,灼热的气浪越是稀薄,恐怖的高温逐渐被冰气取代,一个个圆锥形的冰柱拔地而起,表面浮动冷光,交错分布在河床之上。
  冰柱中心,萧玧单膝跪在冰封的河道上,双手握住刀柄,刀身楔入冰层。
  白色的霜雾萦绕在他周围,热气和冷风在冰层边缘交汇,河床上方形成一个又一个涡旋,降低高度生成龙卷,呼啸着向叶安和海龟席卷而来。
  龙卷不断逼近,掀起河面的碎冰,卷起坚硬的冰锥,在叶安面前连接成一条又一条冰龙。
  冰龙呼啸而过,吞噬掉冰层边缘的热气,随即越过叶安头顶,飞向赤红的岩浆,部分扎入其中,部分在岩浆前方腾起坚固的冰墙。
  萧玧周身的霜雾不断凝实,压向冰封的河面。
  伴着声声钝响,更多冰锥拔地而起,破开冰面,互相交错组成长链,拱卫一条浅蓝色的冰路,一直延伸到叶安脚下。
  萧玧握着长刀,单膝跪在冰面上,始终一动不动。
  黑发垂落前额,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握住长刀的手指白得近似透明,不见半分血色,几乎和周围的寒冰没有任何区别。
  叶安跳下龟背,落到冰层上,单手撑地稳住身体,站直后迅速迈开双腿,朝萧玧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海龟跟在他身后,在冰上移动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水中,甚至称得上缓慢。但有冰层隔绝岩浆,速度再慢也不会如先前一般,随时可能在热浪中丧命。
  叶安奔跑时没留神,几次在冰上打滑,抓住旁侧的冰锥才稳住身体,没有在冰面上跌到。
  抵达萧玧近前,叶安尚未开口,萧玧忽然抬起头,肤色如雪,黑发从额前滑落,现出变得透明的眸子。
  “谢……”
  一个“谢”字刚刚出口,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萧玧忽然松开长刀,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双臂环住叶安,手牢牢按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冷意侵袭全身,叶安不由得愣住,双手抬起又垂下,连续数次。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情绪,叹息一声,在萧玧背上拍了拍,放松身体,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不得不承认,除了被抱得太紧有些不适,身上的烫伤被冷意覆盖,刺痛和灼热得到缓解,在没有药剂的当下,难得让他觉得舒服。
  海龟慢悠悠爬到近前,伸长脖子,用头顶了一下叶安,催促两人快点离开这里。
  叶安转头看向海龟,朝它摆摆手,又拍了萧玧一下。
  萧玧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叶安,眸底涌动激烈的情绪,强烈到不需要刻意去感知,都如海浪一般冲刷过叶安的脑海,让他喉咙有些发干,想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最终是萧玧打破沉默。
  “走。”
  萧玧的声音略显沙哑,松开紧箍在叶安身上的胳膊,转而握住他的手腕。
  冷风自两人脚下升起,旋转着飞上半空。破碎的冰块卷在风中,不断碰撞交叠,凝固成一道直连头顶的冰桥。
  “海龟怎么办?”叶安道。
  冰桥可以承载两人的重量,海龟却无法攀爬,更无法从这里脱困。
  “不用担心。”
  萧玧握着叶安的手腕踏上冰桥,与此同时,两道冰柱冲天而起,托起体型庞大的海龟。
  冰柱带着海龟快速升高,速度之快,甚至越过在冰桥上奔跑的两人,先一步抵近垂落水瀑的岩顶。
  冰桥前端触及岩石表面,飞落的水流快速冻结,撕扯成垂直的冰棱,悬挂在岩顶之下。
  萧玧探手掰断一条冰棱,继续凝结冰廊,确保两人能平安穿过岩顶对面密集的旋涡。只是先前消耗太多体力,速度不由得慢了许多。
  叶安俯视桥下,岩浆已经奔涌而至,吞没残留的冰锥,又一次蒸腾起白汽。
  白汽快速扩散,吞噬掉周围的一切,距离两人所在的冰桥越来越近。
  察觉到萧玧的吃力,叶安不由得心急。下方就有兽骨晶石,他却无法去取。
  眼看支撑海龟的冰柱将要被白汽侵蚀,叶安当机立断,抽出短刀划开自己的掌心,张嘴含住滴落的血,单手按下萧玧的头,将带着腥甜的血哺入对方口中。
  血顺着两人嘴角滑落,牵连成一条红色细线。
  末端垂挂血珠,沿着叶安的下巴滴落,坠到冰桥之上,无声无息,溅开几点鲜红。
  能量伴着叶安的血流入萧玧体内,冷风骤然而起。
  刹那之间,两人脚下的冰桥增厚数寸,不再摇摇欲坠,托起海龟的冰柱也重新变得牢固。
  萧玧抬手按住岩壁,冷风如巨龙咆哮,漆黑的岩顶被冰层覆盖,垂挂的冰棱破碎掉落,一条蓝色的走廊取而代之。
  第226章 回城
  岩城战船上,杰森站在船首,双手按在船舷上,紧张盯着河面。
  就在萧玧入水不久,天空突降暴雨,雷声轰鸣,紫色的闪电撕开云层,远处有电光垂直落下,刹那之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
  洪水水位不断上涨,电光仿佛追逐猎物的猛兽,一道接一道落入水中和远处的密林,浓烟在雨中升起,又在瞬间被雨水吞噬。
  河水汹涌,巨浪滔天,一波接一波扑向战船。
  船身在水中颠簸摇晃,甲板被雨水淹没。随着船身左右摇摆,积水冲过甲板,漫过船舷,大量流入河中,恍如撕扯的瀑布。
  雨越来越大,船身发出吱嘎声,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继续停留在这里,战船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但萧玧和叶安都在水下,迄今为止,没有任何露面的迹象,猎人们自然不可能离开。
  “绳子!”
  巨浪成墙,堵住整条河道,咆哮着向船身扑来。
  杰森抓牢船舷,迅速将绳子缠在身上,确保自己不被水浪冲走,同时发出高吼:“绳子缠起来,把自己绑到船上!”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一个浪头打来,船首猛然下沉,船尾随之翘起,水浪沿着船身排开,绳索不堪重负,一根接一根崩断,不断有猎人顺着甲板滑落,竭力抓住同伴的手,才没有落入水里。
  杰森咬住绳子的一端,将第二条绳子绕过自己腰间,牢牢系在船舷上。
  中途水浪袭来,劈头盖脸砸在身上,浪花中卷着碎石和尖锐的木刺,在他额头、肩膀和胳膊上留下大量细小的伤口和青紫的淤痕。
  对杰森来说,这些伤都是小事。只要船身不翻,船上的人不被旋涡卷走,就能撑过这场暴雨。
  他更加担心水下的萧玧和叶安。
  不知道河底是什么情形,又没办法在这个时候下去,杰森满心都是焦灼,情绪变得暴躁,像是堆积的柴火,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连续三道水浪过去,战船幸运地撑了下来。
  船身没有倾覆,船尾落回水中,船首平安出水。
  几个差点掉进河里的猎人抓牢绳子,颇为狼狈地向前爬,最后精疲力尽的趴在甲板上,被同伴踢了一下,也没力气踢回去,只能抬起胳膊比了个手势,充满威胁性地吼一句:“给老子等着!”
  偏在这个时候,卡斯洛忽然发出大笑,形容疯癫,用模糊的声音大吼着:“死定了,你们全都死定了!水下那两个可能早就死了,再也不会出来!”
  杰森距离卡斯洛不远,听清楚他的吼声,大步走过去,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卡斯洛被绳子捆在桅杆上,加上叶安异能的影响,连根手指都没法移动。腹部的剧痛让他发出剧烈的咳嗽,却一边咳嗽一边发出诡异的笑,继续挑衅杰森,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打死。
  或许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杰森,现在不能让他死。”铁斧走过来,按住杰森的肩膀。
  杰森虽然愤怒,到底没被怒火冲昏头,之前落下的拳头已经控制力道。不然的话,凭他的力量,卡斯洛哪里还能叫嚣,早就内脏破裂一命呜呼。
  “快看河面!是城主,城主回来了!”
  船舷边的猎人发出叫声,杰森和铁斧再没理会卡斯洛,同时转身奔向船首。
  湍急的河水中,一道又一道冰柱冲天而起,形成牢不可破的冰墙,排开汹涌的水浪。
  冰柱不断升高,接连高过船身和船上的桅杆。
  冰柱周围,巨大的旋涡接连出现,小山般的海龟从旋涡中心浮起,两条虎鲨穿梭在海龟群之中,三角形的背鳍时隐时现。
  冰柱拱卫下,一道蓝色的冰桥破水而出。桥身快速延伸,穿过厚重的雨幕,直抵船上甲板。
  冰桥之后,萧玧和叶安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两人全身湿透,叶安身上还带着烫伤,样子都有些狼狈。
  “城主!”
  “叶领主!”
  看到萧玧和叶安,猎人们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立即抛出绳子,帮两人更快脱离洪水,回到船上。
  雨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距离不到一米,眼前也是灰蒙蒙一片,很难对清对面的人影。又遇到狂风水浪,抛出的绳子缺少准头,多数落入水中,仅有两三条落到冰上。
  为了更快从河底脱困,萧玧的体力消耗极大,即使有叶安的血,也没法马上恢复。
  叶安抓住飞来的绳子,迅速缠绕到自己和萧玧身上,单臂抱住萧玧的腰,利落将他扛在肩上,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冰桥,从桥头跳上甲板。
  双脚刚刚落地,叶安就感到一阵颠簸。
  水中的海龟和鲨鱼同时传来警讯,深藏在水下的岩浆正大量涌出,随时可能对船身造成威胁。
  叶安放下萧玧,将海龟和虎鲨的发现道出。萧玧来不及解开绳子,直接向众人下达命令。
  “快走,离开这里!”
  猎人们不敢耽搁,对另一艘船上的同伴发出讯号,快速行动起来。
  杰森落后一步,将卡斯洛的表现告诉萧玧,后者点点头,对正解开绳子的叶安道:“在你下水之后,我又发现了一些事……”
  听完萧玧的讲述,叶安眉心拧紧。那支用药物控制信鸽的商队,让他想起留在孤岛的熊猫。
  他没有亲眼看到信鸽,但他见过金城人,搜寻过含笑丁香姐妹的记忆,知晓被药物控制的变异动物是什么样子。
  囚禁在金城的熊猫,被商队控制的信鸽,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