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时她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
  她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千花倒在床上,拿被子捂住了脑袋,捂住眼泪。香灭了一次,下一次他们就会很谨慎,她没有机会连续两次灭掉那碟香。
  怎么办呢?
  怎么办才好呢?
  脚步声响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踏入到地牢之中。千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略惊讶地侧耳倾听着声音。
  这……这不是换香人的脚步声,而是地面上其他人在走动。听起来只是在这周围巡逻的人,因为那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连步调都很有规律。
  她……她听得到?
  蛊王醒了!
  千花躺倒在床上,将脑袋闷在被子里,又笑又哭。
  “香怎么灭了?”她听到换香的人来了,自言自语着。那人靠近了监牢的铁门,拨弄了一下挂在上面的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奇怪了,香怎么可能自己灭掉呢。”他疑惑地咕哝道,这一次多等了一会儿才走。中间他又下来了好几次,见香没有再灭掉,才彻底放心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地听不到了。千花复又睁开眼,开始盘算脱逃的计划。
  “你醒了。”狐之琰淡淡道。
  他坐在柳眉躺着的床前,神情冷漠。柳眉动了动,发觉自己被绑得紧紧的,她目光哀切地望着狐之琰:“胡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你说呢?柳眉,你聪明得很,不必在我跟前装傻吧。”狐之琰侧首一瞥:“谁派你来的,那些人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的窝在哪儿,你如果不想吃苦,就乖乖地交代出来,否则,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
  “胡公子……我不懂你的意思……”柳眉一副茫然的样子:“我……我被那群人追赶,后来……同你们在一起的那位女郎刺了我一刀……我只记得这么多。是不是还发生了别……”
  “不要再装了,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狐之琰不耐烦地打断她:“太常寺柳令丞家的女郎,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做过些什么,但如果你不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你会后悔你还活着。”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柳眉;柳眉虚弱地回视。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柳眉眼中的茫然慢慢淡了下来,冷静与清明出现在如水双眸之中。
  “我欣赏你的识相。”狐之琰赞许道:“方才我问了些什么,还记得吧?”
  “如果我什么都告诉你,有什么好处?”柳眉面无表情地问:“我背后那些人,可也都不是善类。”
  她说话时有气无力,看起来一副经不起审问的样子。
  狐之琰一声冷笑:“告诉我,你还能体面地活下去;不告诉我,你可能会死得没什么尊严。”
  “你们兄弟两个如今一无所有,能给我什么体面?又凭什么能保证我活着?”柳眉也冷笑:“不要以为我好骗。”
  “蛊王给你。”狐之琰抬起下巴,垂下眼:“凭着蛊王,能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体面?有了蛊王,你还需要担心死活?”
  “蛊王——?”柳眉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骗我,蛊王……你们怎么可能把蛊王给我?”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回大夏就是送阿嫂回家,她说要死也死在故土。蛊王那种麻烦的东西,我们本来就不打算要了,送给你也不过是顺手。要不要,随你。”对狐之琰来说,那玩意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柳眉眉头缓缓舒展开,笑容出现在她脸上,是嗤笑:“狐公子,我不信你。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要蛊王?”
  “你喜欢的,别人未必喜欢。”狐之琰也笑,笑得嘲讽:“何况你有得选么?不信我,你马上就会死;信我,你还有活的机会。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选哪一个吧?”
  柳眉垂下眸子,侧过脸,让阴影掩去她眼中的犹豫。
  “她说了?”狐之琬见狐之琰出来,立即问他。
  “说了,我说会把蛊王给她,她就什么都说了。”狐之琰靠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她是个贪婪又自私的人,目的只是蛊王,其他的都跟她没关系。捉走阿嫂的人叫席丘,是个江湖人士,私产甚厚,养了许多手下。先帝过世后,柳氏一族被清算,她也流落在外,为求生,依附了席丘,将蛊王的消息卖给了席丘。也是席丘派她来的,她本想先在我们身边潜伏一些时间再下手,没想到阿嫂自己跑出去了。沿途都有他们的人,阿嫂具体在哪里还很难说,她告诉了我好几个地方,我们得挨个儿找了。”
  “那就挨个找。”狐之琬起身:“你留在这里,如果席丘派人来找柳眉,活捉,别让人死了;我带人去找她。”
  “阿兄!”狐之琰喊住他:“你不怪我么?若不是当时我被柳眉骗了,也不会……”虽说先前狐之琬曾将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但那不过是戏言罢了,并不能当真。
  “怪你有什么用?怪你千花会自己回来么?”狐之琬面色平静:“本不全是你的错,何必太过自责。我只想知道,为何当时你会那么轻信柳眉?你应当不是那么容易相信旁人的人才对,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狐之琰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说出来,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怪你。”狐之琬看着他。
  狐之琰摒了摒气息,沉声道:“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仿佛已相识多年,感觉很亲切,才会没有半点防备;之前我从未梦到过她,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后来梦到了,才知道这熟悉来自何处,因为他们是同样心怀叵测的人,各有各的贪婪。
  “那千花呢,千花在你的梦里是什么人?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梦到了她,可从你告诉我的那个简单的故事来看,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似乎你们还有着更亲密的关系。”
  狐之琰对上兄长的视线,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冰冷。
  狐之琬缓缓道:“告诉我,我不希望我们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心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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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抽他
  “阿兄,只不过一场梦,梦里无论是什么样子,也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为何要心生嫌隙?”有些事狐之琰只想让它烂在肚子里,这样对大家都好。
  “因为她把我错认成你,因为她本是为了寻你却错找到了我,因为她在梦里喊着你的名字。”狐之琬的语气淡淡的,却因为淡,更让人感觉到话语里的沉重:“你所谓的梦,真的只是一个梦么?她当真仅仅是出现在你的梦里,而不是……曾与你是夫妇么?”
  狐之琬的话一句接一句,如急雨般一句接一句地扑下来,直令狐之琰懵住了。
  “阿兄,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将你错认成我?可是……可是我当真只在梦里见过她!”狐之琰辩解道:“她也说过从来不认识我,阿兄,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只用回答我,在你的梦里,你们是夫妇么?”狐之琬并不打算回答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狐之琰隐隐感到前阵子他们两个冷战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是,但在那个梦里,我只是景帝放在她身边的棋子罢了,算不得真夫妇。”
  说与不说,这件事都无法善终了。狐之琰终于确定当初千花对他撒了谎,她至少也曾梦见过他。
  可如果她将阿兄当成自己,是想做什么呢?她又梦见了什么呢?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一个梦?但是,怎么可能?一个人的一辈子,怎么可能重来?
  “那便忘掉你的梦吧,你们以后也没可能成为夫妇。”狐之琬冷冷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先走了,看好柳眉。”
  “阿兄……”狐之琰还想问得明白些,然而狐之琬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喊,渐渐走远了。
  席丘难得没有活蹦乱跳,他死气沉沉地将饭菜给千花放到桌上,抱着双臂,靠着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干嘛用这种死了爹的表情看着我?怎么,你家主人不想等了,想早点取出蛊王么?” 千花拿起筷子,对他今日的异常感到十分奇怪:“听说蛊王提早弄出来效果不好,当然了,我只是听说而已,不过反正也没几天了,不至于等不得吧。怎么说也让我再多吃几顿好的再上路嘛。”
  席丘又叹了一口气:“主人并没有想早点取出蛊王。你说得没错,得到了蛊王的人,多半后来没了消息,有消息的也是得了失心疯,连自己家人都认不得,毫无人性可言。它……当真只是想占领人的身体为自己所用,人斗不过它。”
  “既然这样,那你家主子还想要它?”千花试探着问。
  “主人也在犹豫呢。一方面,得到了蛊王就意味着失去本性,天下无敌、长生不老又如何呢?另一方面,他家里人都死光了,认不认得都不影响,即使失了本性,天下人也未必知道,人们认得的只是他的皮囊,至多只会以为他心性大变。即使算不得什么好事,也未必那么坏,实在是件很难决定的事情。”
  “这么隐秘的心思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你家主人的心腹吧?”千花问:“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打杂的,才会被派来送饭。”
  “打杂的能随便往这里面送东西?”席丘白了她一眼:“打杂的能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有没有脑子?”
  “养虫子要什么脑子,没脑子才好呢,没脑子的人才听话。”千花很是无所谓,自顾自地吃着饭。
  “你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呢?换成别人听了这种话要羞死了吧?”席丘调侃道。
  “谢谢你的教导哈。”千花回以白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千花吃着饭,席丘叹着气。
  “又不是你要虫子,你这么叹气干啥?皇帝不急太监急!”千花给他叹烦了。
  席丘顶嘴道:“我跟主人感情好、关心他不行么?嫉妒了吧,你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来找你。按说狐之琬应该知道你身体里有蛊王呀,他从前可是景帝的宠臣。怎么他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他对这个又没兴趣。”千花嗤道:“有什么好着急的?”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是滋味。无论为着什么原因,他是真打算放弃她了吧,才会不来找她。不然以他的本事,能找不到她?
  她很肯定自己离那个小镇并不远,因为时间并没有过太久,他若有心要找,只怕早就来了。
  “你逗我呢,他对着这个没兴趣为什么带着你回大夏?总不会是看你快要死了,专程带你回家的吧?”
  “想知道呀?”千花笑得贼兮兮的:“你猜呀,看你猜不猜得到。”
  “你不会想告诉我,狐之琬对你假戏真做了吧?”席丘一脸“我看你胡扯”的表情。
  “他是不是假戏真做我不知道,他并没有告诉我。我跟着他回来一来是因为逃不掉,二来死在大夏安心些,总比孤零零地死在别国要好。如果他想要的是蛊王,你以为你们还有机会逮到我么?笑面狐是个什么人,你们没查过?皇帝和整个朝廷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们再厉害,总不会比满朝大臣还厉害吧?”
  “这可难说,主人也很厉害的。皇帝也好,笑面狐也罢,他们说的话在朝上兴许有用;可在这民间,可就未必是他们说了算的了。”席丘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民间未必是他们说了算,这话是什么意思?”千花惊疑道:“你家主人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厉害?”
  “天机不可泄露。”席丘神神秘秘地说:“天若要你知道,往后你自然会知道。好了,你快点吃,吃完我好把碗碟拿回去,今晚主人有客人,我们可都得早些准备起来。”
  “什么客人?”千花好奇地问。
  “想知道呀?”他也笑得贼兮兮的:“你猜呀,看你猜不猜得到。”
  千花想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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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夜
  “是贵客呀?”千花问。
  “若不是贵客,哪值得主人亲自招待?我没空跟你多说了,今晚可有得忙碌,还得加派人手到那边,不能出任何意外。”席丘抱怨道:“如果明天换了人来送饭,你可别惊讶。”
  “再贵重的客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过再忙上一两个时辰罢了,撑一撑也就过去了,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她鄙夷道:“这么不济,还心腹呢!”
  “你不懂了吧,这位贵客每回来都要拉着主人喝通宵。”席丘瞪她:“我得在旁边陪着站一通宵,还要负责帮主人挡酒,你不晓得有多累。”
  “啧啧,遇到这种客人真够麻烦的。”千花心里大喜,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假装同情:“希望你今天走运些,别累坏了,我可不想吃一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的饭菜。”
  “承你吉言。”席丘笑道。他转身才要离开,千花喊住了他。
  “欸,我问个问题啊。”她神色突然落寞了起来,眼里掩不住忧郁。
  “我已定亲,你不要打我的主意了。”席丘一本正经地回道。
  “呸!要不要脸?谁要问你这个呐,我还嫁人好多年了呢!”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千花顿时哭笑不得:“我说,以后会不会让我去地面上待着呀?这地牢里什么也看不见,要是你们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我会疯的。快到中秋节了,至少让我赏个月吧?”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看你乖不乖咯,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乖的,我会替你问问主人。”席丘一如既往地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