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尹灵儿亦将目光投向水晶棺材中的男子,寡情薄意,听信谗言,不明真理,此男,该诛!
  “杀!”她冷言道。
  闻言,源伸手一吸,棺材中两人拉着的手被生生剥离,水神被扔到了尹灵儿脚下。
  “妹妹!求你……别杀他……”天地之火刚露掌心,美人遮面里传来梓甯的请求。
  “不明真理,轻信谗言,辣手屠族……种种恶罪,他死不足惜!”
  “求你……别杀他……”梓甯执着此言。
  “为何?你对他还有情?”
  美人遮面里没了声,但忽隐忽现的面眷恋的看着水神。
  就关于梓甯的这段记忆而言,在两人没有误会之前,水神对梓甯的确倍加宠爱,但之后水神所作所为便让人深觉不耻,纵然两人不能再携手,也不该对梓甯背后的赤鱬族下手,更不该盲信其妹妄言,对她追杀。
  然而,此前水晶棺材里水神和梓甯相执的手,和源源不断往梓甯体内输送的仙气,又让尹灵儿对水神的行为感到莫名且疑惑。
  一时间,溶洞中人心思各异。
  源面无表情,星眸深深的看了眼跟在梓淑身后的仙师。
  仙师半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所想。
  七公主眸光在美人遮面和水晶棺材中人身上交替,初时的喜色之后,看着棺材中已无生机的梓甯尸体,她面上是惊疑和不解,而目光移到水神身上时,又露出几分咬牙恨意。
  琵琶身的那张脸此时已再度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尹灵儿。
  默了一会儿,尹灵儿再度开口,“当年,美人遮面被西海龙王带走后,他可有送你回族?之后又发生了何事?为何赤鱬族会一朝被水神灭族?”
  美人遮面里传出一声叹息,须臾,梓甯才将当年,她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一一道了出来。
  当年,西海龙王和玄女分开后,便急急赶往赤鱬族,巧合的是,在途中遇上从仙宫返回西海的龙王妃,龙王妃眼尖的发现龙王身上带了异宝,除开美人遮面里封印的灵魂,就美人遮面本身而言,已是难能可贵的上品仙器,骤见珍品之宝让龙王妃瞬间动了心,她出言向龙王讨要,龙王怎可能给,为隐瞒美人遮面的来历,无奈之下,他只能编造谎言说此乃南海观音之物,不可随意取之。
  龙王妃半信半疑,但并没打消对宝物的念头。
  见自家妻子对宝物还存有心思,龙王唯恐生变,以将宝物还予南海观音为由,折道而行,绕过大半个西海,从另一方行至赤鱬仙岛,将梓甯之魂送回了族中。
  龙王自以为瞒过了龙王妃,妥善的将美人遮面送回了赤鱬族,却不想相处了千年的妻子对自家夫君太过了解,龙王妃发现龙王说话时,眸光闪烁,便知其在撒谎,在龙王临行前,龙王妃便在其身上放置了追踪符,跟着追踪符,一路追踪到赤鱬族安置仙岛,又于暗中见自家夫君亲自将那至宝交到梓淑手中,龙王妃咬牙切齿,当场便冲出去质问龙王。
  那时那景,龙王只的继续编造谎言,言此物的确是南海观音之物,是南海观音赠予赤鱬七公主的化形礼,南海观音需远行替世人渡苦难,才托他特将此物带到赤鱬族。
  此话龙王妃显然不信,但龙王执意,她只能沉颜暗恨,并发誓要赤鱬从此消失世间。
  龙王妃的突然出现,让梓淑知晓了龙王的真实身份,在西海龙王妃已放言要灭赤鱬族的情况下,龙王本要守在赤鱬族左右,护其安危,然而梓淑性烈,决绝的与龙王断绝了往来。
  龙王无奈离开,龙王妃知晓龙王离了赤鱬族,暗喜不已,立马向水神求助,龙宫里的势力调不出,她便请求自家兄长出兵踏平赤鱬族。
  以前念在梓甯面下,龙王妃向水神哭诉多次,他皆没出手,如今梓甯已死,水神为替其妹出恶气,毅然对赤鱬族下了狠手,一朝之间,存于世间难能可贵的友善之族尽数被灭,全族之人魂魄被禁,经囚魂之苦,受万年磨难。
  ……默声听完,尹灵儿探究的看了眼琵琶身上的娇颜,想起第一次在海底行宫里找到美人遮面时,它对她说的那些话,此刻细细斟酌,原不尽实,她似乎有意隐瞒了部分真相。
  比如,美人遮面并非南海观音之物,亦非龙王赠予七公主的化形礼。
  再比如,龙王准确说来并非滥情之人,由始自终,除了龙王妃,他只与赤鱬族长梓淑有过纠葛。
  还比如,七公主之所以排名为七,并非是因为其为龙王的七女儿,这是根据赤鱬族的族谱习惯,因为其母梓淑乃第六代赤鱬继承人,年幼时,被唤作六公主,其女根据族内规矩,便是第七代,故而为七公主,待到七公主接任了赤鱬族族长之位,才能被冠上姓名,在此前,便只能以七公主为称。
  最关键的一个信息,美人遮面里封印了梓甯之魂,而梓甯曾与水神有情感纠葛,这等重要讯息,梓甯从未透露过她。
  甚至还有赤鱬族的一些族规和当年的一些内幕,她亦是守口如瓶,没有泄露分毫。
  “在海底行宫找到美人遮面的时候,你为何要撒谎?”尹灵儿直言问道。
  “同你所言多为外界传言,个中机密,我不知你身份,因而……”梓甯迟疑着止了声。
  尹灵儿了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亦不知敌友,对她有所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美人遮面属异宝,且还有梓甯之魂在其中,在海底行宫呆了数万年都没被人寻走,说明其自有藏身之法,若如此,为何在她出现时,它如此轻易的就让她发现了它?其中莫不是还有什么玄机?
  一个念头在尹灵儿脑中闪过,顿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你故意让美人遮面显形,让我发现,这又是为何?”
  “我在行宫待了近万年,来往很多人寻过美人遮面的下落,但无不透露着贪婪和煞气,我在你身上没有感觉到恶性气息,且你的气息略有熟悉又透着陌生,虽不知你是谁,但我思量,你或许是近万年来唯一能带我出行宫之人,所以我让美人遮面显形,因不知你身份,我只能对你撒谎,诱你带我离开……”
  “那日在小蓬莱仙岛,你异动,是嗅出了水神气息?”
  “是,我与他互施了牵魂咒……”
  “所以,你魂魄一旦有异动,水神亦能发现你?”
  梓甯没了声,算是默认。
  “你为何出言,要我救他们?”尹灵儿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七公主两人。
  “从他们之中,我感受到了族人的气息。”
  原来如此,尹灵儿了然。
  场中再度陷入沉寂。
  一旁没动的七公主脚步微动,看着琵琶身上的那张脸,张了张嘴,却没声。
  “你方才唤她姐姐?你不是赤鱬族七公主?为何会唤梓甯姐姐?”尹灵儿目光移到七公主身上,问道。
  七公主身子又一僵,“我……”
  “公主一时欢喜,误了口。”她身后的仙师回道。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仙师,尹灵儿莫名觉得这位赤鱬族的仙师隐约有点熟悉。
  “你……”梓甯看着七公主,似在确认什么。
  “姨……姨母,我是小七。”七公主突然出言。
  梓甯有一瞬疑惑,于几人看不见之处,七公主快速对她施了一个眼神,梓甯转而问道,“小七,为何你会变成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姨母怎会……”七公主对美人遮面出现在此似有不解。
  第二十一章 他之情!
  此时,七公主已立于水晶棺材旁,美人遮面已落到棺材边沿上,近万年未见的亲人暮然相遇,自然有诸多话要说,然而,喜悦冲击过后,两人互诉的言语却化了简,或许是时机不对,也或许是场合不对,更或许是近万年光阴消磨了倾诉苦楚的激情,相互将自己的经历交代一番后,两人打量着对方,停了声。
  仙师立在七公主两丈开外,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被扔在地的水神,又看了眼水晶棺材里的梓甯,眼眸深邃。
  尹灵儿的眼睛落在七公主身上,面上闪过思量。
  源一如既往,淡然无波。
  水神被强行拉出水晶棺材,输送的仙气停在体内,他的手动了动,有醒来迹象。
  源星眸微冷,抬手,却被尹灵儿握住,“源哥哥,我有些话想问他。”
  尹灵儿话刚落,水神睁开了眼。
  神者威严压迫而来,入眼是尊者天颜和另一张足以让人失神的绝色之貌,面前女子的容貌略有些熟悉,但他却无心思量,水神闭了闭眼,掩下眸中的绝望,他起身跪地,对源行参拜之礼。
  源淡淡无反应。
  水神埋头,不敢抬。
  头顶响起一道女声,“万年前,你因何灭赤鱬全族?”
  沉默须臾,水神面上露出痛和伤,缓缓回头,目光向身后的水晶棺材看去,这一看,才发现,棺材旁还有两个陌生面孔,以及他心心念念寻了近万年的美人遮面。
  看到美人遮面,水神面上的痛和伤一瞬转成惊和喜,跪地的身子猛然立起,将尹灵儿的问话置于脑后,身形一窜,他朝美人遮面飞了过去。
  七公主眼疾手快的抱住美人遮面,旋身,退到棺材之后,警惕的看着水神。
  这一系列变动发生得极快,尹灵儿话语刚落,再看去时,水神与七公主已处于僵持中。
  水神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七公主怀中的美人遮面上,尹灵儿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把它给我!”水神眸中闪动着疯狂。
  “休想!”七公主紧了紧怀中的美人遮面。
  仙师已护到七公主身前,两人对峙转成三人对峙。
  琵琶身上忽明忽暗的脸已消失,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梓甯的声音。
  “梓甯,我知你在……”水神看着美人遮面,突然软了声。
  “梓甯,出来见我一面可好……”
  “梓甯,当年之事,是我不对……”
  ……
  眼前的场景令几人都傻了眼,没人想到,水神竟对着美人遮面里的梓甯忏悔,软声低求她的宽恕。
  若非几人都知美人遮面里封了梓甯之魂,不明者估计会以为水神得了失心疯。
  不知是不是水神话语里的思念和哀求让美人遮面里的梓甯软了心,她终是被水神唤了出来,当水神看到琵琶身上那张模糊的容颜,全身激动得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水神激动的模样,水晶棺材里冰封的梓甯尸体,水神刚才的异举……尹灵儿脑中突然窜出一个念头。
  莫非,水神当年屠杀赤鱬族,并非因为西海龙王妃,而是因美人遮面?
  “你屠我族人,你我便是仇人,你这般缠我,又是何意?”梓甯语气有些怨有些哀有些陷入宿命的淡淡清苦。
  水神痴痴的看着思念之颜,好半饷,他才开了口,“当年之事,我自知有过……”
  一番忏过之后,水神缓缓道出当年之事的原委,亦算是回答了尹灵儿刚才的问题。
  诚然,却如尹灵儿所想,水神屠杀赤鱬族并非西海龙王妃从中挑拨那么简单。
  西海龙王妃在求助水神之时,最初,水神并没应下,但之后西海龙王妃言语中透露出美人遮面,这让水神心生另一番考量。
  水神与梓甯相恋多年,当然知晓美人遮面乃梓甯之物,西海龙王妃找他之后,他曾单独去过一次赤鱬族,也正是那次,他准确的感应到了梓甯之魂,此前,因玄女带着美人遮面逃亡,有几次他也模糊感应到了梓甯之魂,但那感应太弱,且出现片刻便消失,所以他并不知梓甯灵魂还存于世。
  确定了梓甯之魂没有飞散,也猜出了梓甯定在美人遮面之中,水神要求赤鱬族长梓淑交出美人遮面,梓淑当然不会应,一个执意要夺,一个执意不给,两厢对抗下,这才有了水神大怒屠族之举。
  屠族之后,水神曾在行宫中大肆寻找过美人遮面的下落,但皆无所获,唯恐美人遮面被他人取走,水神将行宫沉入下界,封锁在了遗址之中。
  而水神之所以如此疯狂的寻找美人遮面,当然是为了美人遮面里的梓甯之魂,发现梓甯死后,他才暮然醒悟梓甯于他的重要性,当得知梓甯之魂还活着,他第一个想法便是让她复活。
  不过,命运总是安排了诸多意想不到的结局。
  谁曾想,水神兀然觉醒的爱,却被西海龙王妃利用,深爱化利刃,刃出,便是万劫不复。
  谁曾想,他满世界寻找爱人之魂,而爱人之魂却误他对她残忍无情,躲他万年不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