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好队，都别乱吵！来我这里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写一次就够了，你个蠢材！”被淹没在人群中间，伦伯特挥动着手上的羊皮纸，那肥胖的身躯，活像一只在人群中跳舞的猪。
  那些预备学徒们虽然乱哄哄的，但很快还是在市政厅仆人的管束下，有条不紊地排起队来。
  来到这里的面试学徒的人，大多都是些商人家族的小儿子或者小女儿，毕竟除非是没有封地的落魄贵族，否则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家安在沾满铜臭味的自由市。
  与历史底蕴雄厚的传统贵族不同，这些处在市民阶层的商人家族中，感情这个词可以说是相当淡漠。
  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或许在三十岁甚至是四十岁之前，他们都可以过着相当优渥的生活。然而一旦他们的父亲去世，按照王国的继承法，长子继承了家业，如果他们不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留在商会中，大多数结局都是拿着一点可怜的“遣散费”，出去自谋生路。
  少部分人能将家族开枝散叶，以旁系的身份留在族谱，但大部分人最后的下场，最终都是沦为普通市民，甚至是死于贫穷……而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们，在这座城市里，都是可以用眼睛去看到的。
  即便还很懵懂，但危机意识，早早就在这些孩子们的心中种下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只要能够成为巫师大人手下的学徒，无论最后能不能成为正式巫师，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甚至于连带着自己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都会因此而成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该死，我的名字好像拼错了一个字母，能回去改吗？”
  脸上长着雀斑的男孩，懊悔地拍着脑袋，旁边矮他一个头的男孩，紧张地搓着手指。
  “好紧张，巫师大人会选我吗？”
  “快看，巫师大人在外面看我们。”一名女孩兴奋道。
  “哇，看起来好年轻。”另一名贵族女孩惊讶道，但很快被旁边的同伴拉扯袖子提醒。
  “嘘！这句话可不能让巫师大人听到，听说巫师都是喜怒无常的人，尤其不喜欢别人评论自己的外表，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阿卡纳哈……”
  还有人在愁眉苦脸地念叨着一些神神秘秘的咒语，搞的像他能靠着这些蹩脚且无用的咒语，引起巫师大人的青睐一样。还有的人在四处打听，询问巫师大人喜欢的颜色、物品。也有的人单纯在炫耀，炫耀自己殷实的家底，能为自己提供一块纯净的低阶魔石，而这块魔石或许能够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帮助自己修炼的关键……如果有那个机会成为学徒的话。
  名单排完了，夜也深了。
  伦伯特却没有让这些人回去，这些人也没走的打算，让厨房准备了些简单的食物。
  巫师的古怪脾气，谁也不知道江枫什么时候开始挑选学徒，也许明天白天，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万一错过了这个机会，自己得后悔一辈子不说，家族那边势必也会严惩自己。
  市政厅里没有这么多客房，仆人们拿来了睡袋，每人一份。
  大厅中间拉起一道线，男生在左侧，女生在右侧，所有孩子就这么睡在大厅里。大多数三五成群睡在一起，晚上偷偷摸摸讲悄悄话，也有比较孤僻的孩子，自己一个人睡在角落里数绵羊。
  大堂内很拥挤，地板也很僵硬，但没有人抱怨，反而所有人都很兴奋。
  那可是巫师！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见到巫师的机会，学院的巨轮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阿迪亚大陆了。
  熄灯了，交流的声音小了下来，不多时响起了鼾声，吵闹的孩子们也在嘀嘀咕咕中开始相继入睡。看守大厅秩序的老女仆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握着熄灭的烛台发呆，等待换班的时间到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安分地睡下。
  比如大厅的角落，一个小小的人影，便钻出了睡袋，轻手轻脚地向楼梯走去。
  老女仆很快注意到了这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这位女仆询问自己之前，伊利斯率先开口，指了指外面。
  “我去上个厕所。”
  “快去快回。”女仆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谢。”
  小声说了句，伊利斯控制心中的窃喜，迅速溜了出去。
  轻手轻脚地走在走廊上，伊利斯解开了胸口的第一颗扣子，食指轻轻勾了勾衣领的轮廓。这些小技巧是她不久前才从家里的女仆那里学来的，即使是古板的贵族服饰，也能穿出诱.惑的味道。
  虽然以前没尝试过，但反复练习了几次，也就会了。
  相比同龄人略显高挑的身材，修长的美腿，盈盈一握的小腹还有胸前那两颗早熟的果实……
  毫无疑问，伊利斯已经超过了12岁，甚至于再过几天就要15了。
  想要在年龄上瞒过巫师是不可能的，她也没打算撒谎。
  说白了，她本来就没打算和那些小鬼们一起老老实实面试。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根据家族贿赂市政厅仆人打探到的消息，伊利斯找到了江枫的卧室，最后确认一遍没有走错房间，伸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巫师大人，伊利斯求见。”
  陌生的名字。
  江枫听到这声音皱了皱眉头，本来打算休息的他把即将脱下去的衣服又穿了回来。虽然他不知道门外的是谁，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最主要是没有作恶的实力。
  走到门前，打开门。
  看见站在门口的江枫，伊利斯心中窃喜，提起睡裙施礼说道:“晚上好，巫师大人。”
  月光下，曼妙的神曲在薄如蝉翼睡衣下若隐若现，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小巧的舌头不经意舔过嘴唇，就好似那火热的眼神一般，充满了野性。
  微微皱眉，江枫说道。
  “我好像不认识你。”
  伊利斯没有丝毫的尴尬，凑近一步舔了一舔嘴唇说道:“或许过了今晚，巫师大人就会记住我了。”
  而此时，正在努力做作业的埃米莉，终于把所有的作业做完了。
  “太好了，这次一定没有问题！”
  小拳头捏紧，埃米莉给自己打气。
  每次江枫布置的题目都相当刁钻，有些有正确答案，有些甚至连标准答案都没有。
  好不容易，这次埃米莉感觉自己思如泉涌，唰唰唰三下五除二写完了全部作业，而且检查了好几遍，一点毛病都没有。
  哼哼，这次总该坦率地夸夸我了吧~
  心中得意洋洋，埃米莉也顾不上现在几点了，白皙的小脚丫在桌子底下摸索一阵子找到拖鞋，迫不及待地溜出了房门。
  一想到能得到江枫的奖励，她的小脸便红扑扑的。
  而另一边……
  “对不起，我对认识你并不感兴趣。”
  门关上了。
  伊利斯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样的结局出乎了她的意料，剧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朝着她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红润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咬了咬牙，最终伊利斯还是没有鼓起再次敲门的勇气，垂头丧气地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走廊的另一侧，小小的身影呆立在那里。
  看到了后半段，没有看到前半段。
  在埃米莉的眼中，伊利斯就像是被江枫送出了房间一样……
  看着眼前一幕的埃米莉，愤怒和悲伤逆流成河，瞬间湮灭了她心中的喜悦。
  “……混蛋，大色.狼，花，花心大萝卜……明明已经有未婚妻了，还在……还到处沾花惹草。”埃米莉用仅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前胸，明亮的大眼睛写上了沮丧，“果然是大小的问题吗……”
  “气死人了！再也不理你了。”
  转身跑回了房间，心中充满了委屈的埃米莉，一把扑到了床上。
  她现在突然好想大哭一场。
  纤弱的肩膀轻轻抖动，将鼻子埋在枕头里，眼泪吧嗒吧嗒，融入枕头里。
  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作业本，就好像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心中委屈愈发强烈。
  抓起丢在床头的作业本，埃米莉正打算赌气撕掉，但最终还是没有下去手。小拳头在作业本伤不轻不重地锤了几下，就好像它便是江枫的代替品一样。
  发泄的差不多了，埃米莉甩手将作业本丢到了房间的角落，写满委屈的小脸蛋重新埋进枕头里，不甘心地小声赌气道。
  “……埃米莉，埃米莉早晚也会长大，比所有人都大。”
  “……唔，明天去问问姐姐，怎么才能快点长大……”
  “……先定个小目标……”
  念着念着，也不那么难过了，小小的呼吸声渐渐均匀。
  开始架不住涌上心头的睡意，埃米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呷吧着可爱的小嘴，坠入了梦乡。
  月光下，那张稚嫩的脸蛋，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如瓷娃娃一般光洁而美丽。
  在梦里，没有的东西，全都得到了。
  渐渐的，那幼嫩的嘴角，翘起一抹甜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