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军衙门
  师父在外面一声提醒,十三不得不打住了话题,"我会尽全力保全小满,这个你放心."
  对十三的话我半信半疑,若说小满与别人发生争执,或者这事搁在以前,我或许会信。眼下他正跟兆佳打的火热,又新娶了人家的表妹,那边有两个怀着孩子大肚婆挺在那里,他会为了小满出力而得罪马尔汉?不是我疑心大,实在是一连串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怀疑他。
  我心里清楚,小满的事情只能靠我们自己,可是心里还是希望十三与冷面王能够帮我一把,哪怕是委曲求全,只要小满能好好的出来就好。
  师父又去了一个多时辰不回来,我心里更没底了,这里离四爷府不近也不算远,想是四爷不同意因为小满而得罪兆佳府,我心里越发的凉了。恰逢春柳奉了老佛爷的令出来寻我,说长时间没回转老佛爷很是担心,怕我吃亏,让她来问个信儿。一同前来的还有小十七,小十七是听了春柳的信儿,“盈盈姐,怎么听说隆科多抓了小满,这个混帐东西有没有脑子?不抓那作恶的,反倒欺负良善,十三哥知道不知道?四哥知道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形?”
  当我告诉他经过情形,以及我现在正在等消息时,小十七沉默了,最后霍然起身,“估计四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十三哥也的确难办,他们是有拳不好出力,盈盈你放心,我这就去想办法,隆科多不敢决断,我们把事情通道天上去,四哥未必不愿意救小满,只是顾及马尔汉的面子,他或许正希望别人把事情闹出去,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救小满就好。”
  我不放心,追问他到底想怎么插手,如果陷进自己,不如不管,最不济,我可以自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小十七说他觉得师父的计谋可行,他想透过八爷给清流们传个话。还说如果我师父如果可以联络几个我父亲的同僚就更好。大家同时上折子就会引起皇上的重视,大面上总要做到公平合理,毕竟马尔汉虽然有功,我父亲也是有功于社稷。两下相争惹祸的是关柱,理亏是他们,皇上一向重视江南的学子清流,那时为了安抚清流们,或许又是一番新的局面。
  我有些犹豫,这样小十七会不会将来受制于八党,“皇上最不喜欢结党......”
  “这个你放心,我一向不参与任何派系,与各位兄长都不亲不疏,但是经常会厚着脸皮去哥哥们府上打打秋风,蹭蹭饭,八哥现在病着我到他府里走走,正显得我友爱兄弟,手足情深。”
  小十七刚走,师父便到了,见十三没跟来,我心里一沉,果然,四爷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现在还不宜把事情闹大,等到小满过一堂后,看情况再做决断,如果到时候果然屈打成招,凭我们如何作为,他不再反对,说也要看看马尔汉的意思。连十三也被四爷扣下了。
  我只有冷笑,他若想出来,只怕康熙也困不住他!看来冷面王不愿意得罪马尔汉来救小满。他肯放师父出来也算是对得起我。
  我跟师父提了小十七,师父略做思考,让我回宫如何如何,如此这般一反交代,便与我分手各自依计行事。
  想到这会儿小满还在冰冷的牢房里受罪,我那有心思回宫去?
  我一向不与人为难,不耍阴谋害人,可是没想道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上脸来,久别怪我兔子急了要咬人,略一思忖,我凝神静气写了份诉冤状,带了春柳直奔步军衙门而去,竟然无人看守堂鼓,我拔下鼓棰,春柳害怕,拦阻我说,“福晋,听说击鼓告状要打杀威棒,那可不是妇人所能承受。”我推开她只说声,“我知道!”使尽全身的力气,死命的敲响了堂鼓,“砰,砰,砰”鼓声震天。很快我被差役带了进去,果然两边的衙役堂威喊的振耳发馈,“威武。。。。。。”接着上面惊堂木一拍,“告状人可有状纸?报上姓名。”
  “有!”待递上状纸,堂上之人稍稍静默发话,“你可知告的何人,可知以民告官自己身先有罪?”
  “民女知道。民女岳氏,状告正白旗四品佐领关柱三款大罪,一告他目无大清法纪,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身为官吏知法犯法,当街行抢,行同抢匪。二告关柱行抢不成,仗势欺人,指使兵丁三十余众,当街行凶打人,险出人命。三告......"
  堂上惊堂木一拍,“停,停,停,我问你可知以民告官的后果?”
  “知道!”
  “知道就好,拉下去......”
  我原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让那隆科多至少打我一板两板,也好激起老佛爷的怒气,为我撑腰出头,未料春柳护主心切,见要打人,忘了我的嘱咐,冲出人群大喊,“住手,这是我们十三平。。。。。侧福晋,跪了你们,你们已经有罪,竟然还想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什么?快住手!”
  入眼的是一个留着短髯的壮年汉子,弓身一揖,“隆科多见过侧福晋,刚才不知是侧福晋到了,多有得罪,还请侧福晋多担待。”又对春柳言道,“烦请姑娘搀起福晋这边就坐说话。”
  我看着他貌似恭顺的笑脸,心里一声冷笑,果真眼里有我就会先知会一声再拿人了,这会装笑脸,当人三岁的孩子呢?“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到大人的衙门告状申冤,大人按规矩开堂问案即可,在堂堂一品大员的面前,哪有我一个妇人的座位?只求大人秉公而断,能让民女讲话就好!”
  隆科多貌似为难,“现在关柱腿被打折,不能开堂,这.....”
  “腿被打折?请问大人可见过关柱本人?可亲自验看过关柱的伤痕?他哪只腿被打断了,大人可知晓?大人可知道关柱与岳小满因何而起争执?关柱多大岁数,岳小满多大岁数?关柱带了多少人围殴岳小满主仆?”
  隆科多有些措手不及,“这个,这个,事情仓促,下官还没来得及调查。”
  “还没来得及调查?那请问大人凭什么捉拿岳小满主仆?单凭兆佳府一纸状书就定罪拿人?那现在我状告兆佳府三款大罪,大人是不是应该前去把那关柱一并捉来入监收押,这样调查起来更为方便,也好显得大人公正无私?”
  隆科多压低声音,“这个,请问侧福金来此,十三爷知道不知道?”
  我冷声问他,“是十三爷状稿岳小满打了他的大舅子,并且让你们捉拿岳小满的?或者十三爷知会了你,让你不准我岳家喊冤?”
  “侧福晋误会!这个去兆佳府拿人有些不方便,如果是十三爷或者那位爷发了话,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拿人了。”
  “打官司告状,但凭原告被告理亏理直而断,拿人办案是衙门的职责,难道大人事事都要听某位爷发话,这是某位爷的衙门,不是朝廷的衙门?还要请问大人,捉拿岳小满是那位爷发的话,我也好去求那位爷开恩。”
  “这到没有。福晋误会!”
  “按照大人的说法,既然今天关柱不能到案,那是不是岳小满也可以回家,等那关柱到案之时再前来应诉?”
  “这个恐怕不行,因为岳小满被人投告打人至残,现在没有销案,岳小满便不能离开。”
  我再次递上状纸,“我现在也状告关柱三款大罪,请大人派人捉拿关柱归案。”
  “恕下官不敢从命。”
  我气极冷笑出声,“大人当然不敢了,倘若我父亲健在,官居一品,大人就敢了。或者我是十三嫡福晋,大人也就敢了,是么?”
  隆科多汗也下来了,“奴才惶恐!”
  我沉思了一下,这般趁口舌之争,赢了也与事无补,且抓他个小辫子在手,问那隆科多,“大人是凭何证据捉拿岳小满主仆?”
  隆科多这下到爽快,坦言相告,“有马尔汗老尚书的亲笔信函与当时在场人等的证词在此。”
  我直视隆科多的眼睛,使他无所遁形,“可否让民女一观?”
  “这个么......可以!”他起先言辞闪烁,后来似乎被我眼里的怒气吓道,对后面一挥手,就有差役双手奉上。
  我一看,果有马尔汉的签章,附有一张长长的证人证词名单。我看清了拿于春柳观看,跟我这几年,她已经认了不少字了。
  我冷眼看着隆科多,“大人能保证明天过堂之时证人都能到场?他们不会在今晚集体暴毙死个干净吧?到了明天便死无对证?”
  隆科多眼珠一转,“这个福晋放心,绝对不会。”
  我转眼看着春柳,“春柳,今天的经过情形,刚才的书信证词,你都看清楚了?烦请在老佛爷面前给我作个证明。”
  隆科多听闻,眼珠子骨溜溜一转,“奴才会在今晚把案件调查的清清楚楚,弄得明明白白。证人与小岳爷,奴才也会照顾的妥妥帖帖。”
  我看了这个圆滑的泥鳅一眼,一福身,“民女谢过大人不打之恩。”
  回到宫里,老佛爷被小石头缠得头都大了,见了面忙打听小满的事情,我满腹的辛酸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表明了我的态度,“如果他们一味仗势欺人,置小满于死地,我就去滚钉板敲登闻鼓告御状。”
  老佛爷大惊,“这么严重,且没到滚钉板的地步。看来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来。好好给皇阿奶说说。”
  我此时四面楚歌,能被老佛爷的亲切眷顾,更感觉伤心难过,口不能言。
  春柳插嘴道,“老佛爷,不是奴婢多嘴,平福晋与十三爷也太平和了,被人欺上脸来,指着鼻子骂也不吭声。您是不知道隆科多有多势利,他差点把平福晋给打了。兆佳府更加霸道,连十三也不放在眼里,竟敢当面侮辱十三爷,听的奴婢都快气死了,十三爷就那么受着。”
  老佛爷大怒,“什么?他们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春柳,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好个春柳把她了解全都过程从头到尾述说一遍,对于我与十三在兆佳府上的遭遇还添油加醋一番,把我告状的惊险过程夸大一倍,若不是我烦事在身,担心小满的安全,简直要大声赞美她了。真真好口才。春柳最后也说了四爷的态度。当然也没忘记转述关柱的话,“我们小爷说了,若说别人家一切还好商量,岳家想要和解下辈子吧,牝鸡司辰装大爷,哼,回去等着给她兄弟受尸吧。”
  把个说的老佛爷怒火满腔,“这还了得,反了天了。马尔汉怎么养了如此的混帐儿子。”
  小石头泪水涟涟,拉着老佛爷往火上添油,“老祖宗,您可要为我阿玛、妈妈、舅舅做主,我不要满舅舅死。我满舅舅现在坐牢,大冷的天,您帮我救满舅舅出来好不好?”
  苏嬷嬷几个也只叹气,言说兆佳府上欺人太甚,隆科多太不是东西。十三爷与平福晋太委屈,堂堂皇子与皇子福晋,竟然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老佛爷银牙咬碎,连皇上也梢上了,“皇上怎么用了隆科多那个瞎眼的东西掌管九门。孝康章皇后满温柔娴静的一个人,她娘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识抬举的东西!都是皇上不好好看待自己的儿子,抬举的兆佳府的那起子奴才们才敢欺人上脸。”
  我怕老佛爷责怪康熙把事情搞砸,连忙与老佛爷解释,隆科多在外行事,皇上并一定知道。再说马尔汉乃皇亲国戚,又有军功在身,曾经官至兵部尚书,他儿子关柱,虽然年青,已经世袭了四品佐领,正白旗又是上三旗。小满与他们一比微不足道,隆科多敢任意拿捏并不希奇。
  老佛爷冷哼一声,“那个不成器的关柱是皇亲国戚,你兄弟小满就不是?马尔汉是兵部尚书,你父亲岳子风也是为国为民而死,皇上追封的直毅公,那点比他家差了,就是你也只比那兆佳氏强,决不会比她差半点。他兆佳府再风光,一切具是皇家所封,竟然敢对皇子无礼,我看他们父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只可怜你们岳家也没个男丁出头,你是个出阁的女儿,也罢,事有从权,没得看着亲兄弟去死不救的道理,你明天再去步军统领衙门申冤告状。非得让他们把你兄弟小满放出来不可。”
  我还没答应,春柳再次跪下,“老佛爷恕罪,不是奴婢再要多嘴,那兆佳府多年为官,许多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故吏,明天去告,只怕还是没有结果,隆科多如果发起恶来,真的把福晋给打了。”
  “他敢!春柳,你明天陪福晋去。盈盈,他有门生故吏,你父亲也是两榜出生的青天大人,就没个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同窗故友?”
  “皇阿奶,您是说,让御使言官们上达天听?那样会不会惹怒皇上?”
  “傻孩子,他们要报复杀人就不怕皇上知道震怒,你倒怕惹怒皇上?我不好主动去过问政事,不要怕,关柱有个好老子做靠山,你也有,你有个疼你的皇阿奶呢,你且去办理,事情出来了,牵涉到你,皇阿奶那时自然帮你撑腰。”
  我喜极而泣,“谢谢皇阿奶,思盈没齿不忘皇阿奶的大恩。”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到时候御使言官们说了话,皇上看在老佛爷面上,也不会为难小十七与那些言官们。
  谢谢老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