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相怜
  托娅的话让我心里忒难受,“你放心,我不买卖人口。我只是想让你们填饱了肚子回家去,免得家里人担心。哦,忘了问你们,你家住那里?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托娅,我弟弟叫保音毕力格。我们遭了难,流落到此......”
  怎么与我这样的相象?我心里更加难受,一边一个牵了他们的手,“哦,那好,今后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们姐弟俩。”
  回家把姐姐弟俩交给春柳去打理,吩咐让姐弟俩吃饱了穿暖再带到我房里说话。
  姐弟俩来时,已经打理得清清爽爽,女孩子弯眉大眼,鸭蛋脸,五官生的虽然不十分美丽,
  却十分耐看。只是皮肤黑里透红,虽然换了衣衫,也不像是内地女子。男孩子比女孩子稍小
  些,浓眉大眼,光脑门上头发已经长了寸许,与他姐姐一般皮肤黝黑。只女孩子的眼光是戒备
  的,男孩子的目光显得惶恐不安。
  许是我盯得那女孩子时间长了,她有些局促,再次跪下,我准备亲手去扶,想到我目前的打扮便挥手让春柳扶了起来,“地上冷,有话站着说就是。你刚才说遭了难,可以说得清楚详细些吗?你父母现在哪里?或许我可以帮到你们也说不准。”
  女孩子忽然泪流满面,跪地哭泣,怎么也拉不起来,一番诉说,才知道,他们原来并不是普
  通人家的孩子,祖父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残暴贝勒阿敏之子固尔玛珲。他们的祖母只是叶赫城外
  一草料场管事的女儿,一次被已经老迈的老贝子爷固尔玛珲看在眼里,一番云雨,珠胎暗结,
  次年产下一女,不知为何却并没有将该女纳入府内,而是在草场大兴土木,建造府第,将他们
  母女密藏于草料场里,不过吃穿用度比照福晋例,并许诺把草料场中所属一切马匹牛羊过户该
  女子名下,以做母女生活来源。后女子再次怀孕,讲好若得男子,便接他们母子入府居住,谁
  知老贝子爷走后便再无有消息,女子却于康熙十九年产下一子,外祖给取名末日根,母子经营
  草场苦熬岁月,后来女儿不幸早夭,没几年女子与老管事相继过世,末日根张大成人娶了一位
  蒙古女子为妻,生下托娅保音毕力格两姐弟,一家人也还和美,不料上半年一场瘟疫夺去了末
  日根又两口子的性命,留下这下这小姐弟两个孤苦无依,幸亏有下人帮扶着勉强度日。谁知前
  些日子一叫鄂齐的人,带了一伙子人声称自己是草场的主人,小姐弟两大雪天被赶了出来。辗
  转流落到了盛京。
  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可是我心里却及其酸楚。小女孩还拿一长命金锁,说是当年老贝子留给女儿的满月礼物。
  我见了那金锁手工粗糙,不像是宫廷之物。可是大雪天姐弟两流落街头却是事实,我还了他们金锁,询问他们今后有何打算,为什么会到盛京来。
  托娅说,家里有一老佣人同情他们的遭遇,说盛京这里有老贝子爷的同簇人,或许他们识得老贝子爷的东西,那时求他们做主,有望能夺回小姐弟两的安身之地。
  固尔玛珲?我不熟悉,我知道的就只有参与九龙夺嫡的一群人,几大王爷我也知道,与阿敏有关的人物,我就只知道一个叫济度的人,那还是因为演济度的演员长得帅气才记住了。可是他们的后人未必愿意为一个私生的堂姐妹出头。我如今的处境也不适合插手这件事情。弄不好搭进自己去。
  我告诉姐弟俩,他们的事情涉及皇室宗亲,我们是商旅之家,与他们搭不上关系,也不能为他们讨回公道,除非他们有正式的文书契约在手。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们姐弟两衣食无忧,他们的簇人我会替他们慢慢打听,等访得能为他们出头也肯为他们出头的人再做道理。
  姐弟俩便留在府里,小女孩子十分勤快,虽然我叫他只负责照看心怡,陪心怡玩耍,可是春柳告诉我,她对饲养马匹十分在行,抢着帮着刘青山小满小鱼他们轧草料泡豆子,还教会小满他们炒了豆子用手心喂养马儿,与马儿套近呼。据说,她现在已经包圆了小满养马的活计,与刘青山一起把六匹马儿照顾的妥妥帖帖。连小鱼也插不上手了。还抱了小心怡在后院里跑马,小心怡现在粘她粘得很,时时想她抱着飙马,乐得咯咯的笑个不停。
  那叫保音毕力格的男孩子,我让他跟着小石头一起念书,权当是小石头的伴读,他今年八岁了,跟着小石头也还合适。姐弟俩算暂时借住,我让胡掌柜带了茶叶点心上门知会了当地地保,说他们是我远方的表妹,家里遭难,过来投奔与我。算是为他们办理了合法的居住手续。
  我吩咐胡掌柜,粥棚大年三十供应一天肉菜馅的饺子,初一到初三粥改大米饭,肥猪肉炖萝卜干管够。银子不够来管我拿,不过多个三五十两银子,在我没什么影响,可是却可以让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感觉到人间自有一似温情在。
  除夕夜,府门张灯结彩,府里灯火通明,我们所有人一起动手包了饺子,我按照现代的习俗让小满放鞭炮,空了上席不坐,摆了碗筷酒盅接所有的长亲回家过年。当然,我也默默的叫了我现代的父亲。在师父的正房里烧了暖暖热炕,大家一起围着炕桌谈笑吃点心守夜。因为受了我们施粥接济饥民的启发,当地商会预备捐资成立一个济难所,收留那些流落在此暂时无处栖身过冬的穷人,施粥给三餐不济饥民。今年商会的舞龙舞狮队从我们家开始起舞贺岁。以示对我们率先救济饥民的褒奖。
  许会长还透过胡掌柜的邀请我加入商会做襄理,我不想出头路面,让胡掌柜去担任,可是胡掌柜说,凡商会首脑因为涉及到捐钱出物等等事情,必须是东家才能担任。不是什么难为之事,不过是出出主意,掏银子的事情。我觉得既可以作好事,又无伤大雅,便点了头,许会长便下了正式的聘书。
  从三十开始到门前铺子前磕头拜年人络绎不绝。胡掌柜的告诉我,我们各家铺子的生意比往年好了许多,一些当地的官绅乐意到我们铺子里来置办年货,有不少人家跟我们约定了常年四季的供货意向,还有小商铺愿意跟我们拿货成为我们的供销商铺。胡掌柜不甚是愿意。说这样子回影响我们自己的生意。
  我觉得如果能让所有的商家跟我们拿货,而不是单家独户上四方采卖岂不是更好?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大?胡掌柜是玲珑之人,马上觉得此法有利可图,让我说的具体些让他记一下,其实我也是话赶话,具体如何施行我也不知道。
  元宵节,盛京也相当的热闹,花灯龙灯物师队一队接一队,穷点的人家点了火把出来,富裕人家提了花灯出门。四面八方相携而至,欢度佳节。
  街道两边商铺张灯结彩打开大门迎接舞龙舞狮花船队,一支支舞龙舞狮彩船队,挨家挨户表演节目,一般都有固定的节目,先舞龙,后耍狮,最后耍彩船,小娘子梢公具是男人装扮起来的,唱的是些乡间俚曲,大意是俊俏的梢公唱小曲逗乐调笑回娘家的小媳妇的风趣故事。
  梢公的歌词虽然暧昧些,但并不露骨下流。不过夸人小媳妇比谁谁好看,感叹自己没媳妇过年,梢公用“想”来传情意,比如,“也想有个大姐这般的媳妇。”或者“我穷汉几时才有这般仙女似的媳妇过年。”
  小娘子则或羞颜答答,或笑骂讽刺挖苦,制造一种暧昧氛围,博得大家意会一乐。也有唱古书讲故事,也有现编歌词歌功颂德的。比如到我们铺子面前,有一彩船对就现编了歌词称赞东家仗义疏财,扶危济贫,什么生了儿子好相貌,状元及第封公侯,生了女儿世无双,凤冠霞披作娘娘等等。反正各队有各队的特色,五花八门样样都有。最后都会说些吉祥祝福的话,商家无一例外都会封个大大的红包答谢。
  我十五以后投入到避难所的筹备中,商会中几个主事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麻烦很大,因为避难所不是粥棚,他需要土地,银子可以大家凑,土地就难办,因为这里土地要么有主家,要么属于国有,又是龙兴之地。谁也不敢随便动土。要么作罢,要么寻求政府支持。
  商家与政府打交道,很难有公平的时候,大家心生退意,我也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只好作罢了。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一个老者找上门来,言说他家有空余的宅子,可以供我们无赏使用,还许诺均出他在郊外的十亩地来给我们建造避难所,可是他给我私人提个交换条件,叫我每月带着兄弟姐妹,儿子女儿上他家去耍一天。后来才知道他是显祖的二代孙爱新觉罗.西亲,我马上想到托娅姐弟俩,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西亲大小是个爵爷,论资排辈,西亲爵爷还是托娅的亲堂兄,不过那抢夺财产之人也是他的亲人。与西亲接触的时候,我有意识的带了托娅同行,西亲对能干的托娅十分喜爱,他家的老福晋听了托娅的遭遇更是疼爱不已,连连咒骂那些丧德之人。
  西亲原来是个专情之人,娶了福晋便容不下第三人插进夫妻之间,即便福晋的孩子一个个夭殇,他也没再娶小纳妾,用他的话说,是他命中无子,再娶不过多个人伤心罢了。
  其实说他们是老爵爷老福晋,他们并不十分老,夫妻不到五十岁。怪道他们愿意接纳流落的孩子以及灾民,有个人进进出出也热闹些。虽然他的府第并不十分的堂皇,可是在一般人眼中已经算是天堂了。
  避难所的建造,我从节约出发,我预备先建造一座两进土木结构的宅子,前院餐厅厨房,后院建成四和院的样子,可是不分正房厢房,一律一门一间,互不干涉,方便住宿。在走西口的流民中招募泥瓦工,木工瓦工师傅,别看这些人暂时困顿,却是身怀技艺直人,真正的傻人,决不敢背井离乡走西口。当然也不白使唤他们,供吃供住算工钱,还帮他们联系主家,请人帮他们搭桥租赁土地。允许他们可以暂住在避难所里,只到他们找到安身之所为止。
  生意这边,师父也回了信,他把我的思想发扬光大,把他设在全国各处的生意串联起来,在全国范围建立购物渠道。形成全国最大的销售通道。实行南北货物大流通。
  胡掌柜十分得意,预言用不了几年,我们德丰货栈就会成为盛京乃至全国的龙头老大。
  师父也传达了一个让我忧心的信息,老佛爷自开年以来一直小病不断,正月的时候差点没救回来,似乎全身上下都是病,师父亲自给她请过脉,情况不容乐观。
  我心情顿时异常沉重,老佛爷就在这一两年内薨逝,只是具体的日期我不大清楚,不是五十六年就是五十七年。着位善良的老人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了。
  我跑遍了盛京各大药行,以两千两银子购得一枝据说是千年人参,一包上等春三七,天麻杜仲等贵重药品。亲手绘制了小石头小心怡下棋、骑马、玩耍、吃饭、撒娇、哭泣等各种图片,装订成册,命名为《小兄妹的一天》。让小满为我们三人绘制了全家福,让小石头给老佛爷写了一封亲笔信,给老佛爷讲解了我们离开后的点点滴滴。小心怡不会写字,我让她在小石头的信上打上了她的一双小手印。所有的东西装在一个箱子里,交给刘青山,让他通过他的渠道快马送进京里去。又让小林子即刻起身押送一批药材进京,有什么消息好及时传递给我。
  五月二十五,小石头虚岁六岁,实岁四周岁生日到了,我准备在当地最有名的富贵楼给他定一桌满汉全席庆生,小石头说他要学妹妹不吃酒席,捐银子给避难所救济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我带了他去亲自写了捐献簿子。没过两天,他便来与我商量,拉着我扭着身子,眯着眼睛装羞涩,“妈妈,可不可以把那匹大白马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呀?”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皱眉逗他,“你不是说生日礼物要捐献出去做善事,怎么?想把大白马也捐献出去?”
  小石头一听急了,头摇得犹如拨浪鼓,“不是,不是,是孩儿我喜欢那匹大白马,妈妈,送给我吧,全当是明年的生日礼物好了,行不行呀?”
  心怡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哥哥抬杠抢东西,也跟着凑热闹,“妈妈,我也要大白马做生日礼物。”
  小石头头一昂,“你是女孩子,要大白马干什么?你要也应该要那匹枣红马!”
  小心怡也头一昂,拉着我的衣衫撒娇,“妈妈,哥哥已经过了生日,要了礼物了,就不能再要了是不是呀?那么等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可以要大白马作礼物是不是呀?”
  我笑着扭下她的小鼻子,亲下她毛茸茸的眼睫毛,“是哟!”
  小石头撅着嘴瞧着心怡生气,心怡却拉托娅,趾高气扬的说,“走,托娅,去看我的大白马,然后你再骑马带我溜一圈回来。一定很带劲哟。”
  小石头忽然撒丫子就跑,撵上小心怡,一把拉住,我正怕他动粗,他却忽然抓住小心怡的肩膀,与小心怡抵着额头,“心怡呀,我是你亲哥哥也,你干嘛什么都要跟我抢嘛?你又用不上,你还小。”
  心怡不买帐,“我现在是小,可用不了两年就赶上你了,旧能骑大白马了撒!”
  小石头撅着嘴,歪着年脑袋,双手合十给心怡作揖,“怡怡呀,妹妹呀,哥哥我求求你,你选枣红马吧,把大白马让给我好不好?”
  心怡依然不买帐,歪头一声哼,小石头忽然贴着心怡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心怡眉头一皱,“真的?你知道?”
  小石头看看我似乎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心怡一下子眉开眼笑,笑声犹如灵雀般清脆明快,“好嘛,就让给你,可是哥哥得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