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
  二人悚然而惊, 同时推开对方, 惶然看向岳儿。
  岳儿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揉着眼睛看着他们。
  风荷忙堆起笑脸柔声问道:“岳儿醒了?”
  岳儿嗯了一声, 又揉揉眼睛:“娘, 我看见父皇了,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皇上对小人儿和气说道,“好好瞧瞧,是父皇吗?”
  岳儿趴下去看着, 看着看着低下头噘起小嘴,在脸上叭得亲了一下, 皇上忙将另一边脸侧过来,叭得又是一下, 皇上看着风荷笑道:“滋味不同, 都很满足。”
  风荷扭着手低了头:“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突听皇上一声惊叫, 手捂了嘴,岳儿小嘴亲在手背上嚷嚷着:“我也要亲嘴,亲父皇的嘴,娘能亲嘴, 我为何不能亲嘴?”
  嚷嚷几句爬起来扑向风荷:“父皇不让亲嘴,我就亲娘的嘴。”
  皇上坐起身一把捞过去喊声来人,安秋与福春忙忙进来, 皇上吩咐道:“天都亮了, 带大皇子回荣华殿歇息去。”
  “不去。”岳儿头往下一扎, 一把抱住风荷脖子。
  风荷忙道:“先不回去,还接着睡呢。”
  “就是,没睡醒。”岳儿头点得鸡啄米一般,爬到二人中间往下一倒,趴着没了声息。
  风荷对安秋福春道:“你们在外面安生歇息,岳儿醒了我再叫你们。”
  二人忙忙退出,风荷仔细察看皇上伤口,看没有渗血,松一口气扶他躺倒下去,头挨着头枕在枕上,笑道:“继续说话。”
  “你别总是爬起来看朕,才能好好说话。”皇上手捉着她手。
  “还是我的不是了?”风荷嗔怪说道,“刚刚明明是皇上扣着头往下摁……”
  看一眼岳儿忙顿住了:“不说了,说别的。”
  皇上嗯了一声:“腾云跟朕告状,说你羞辱他。”
  “他和韩彩娥暗中来往,他派人刺杀岳儿,他看到嘉肃皇后的脸就大失常态,我只是根据这些推测案情,怎么是羞辱他?”风荷扑闪着眼,“皇上,他到底是忠是奸?”
  “他是朕的人,你可以相信他。”
  “那,他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说不准。”
  “这还有说不准的?”
  “滕云的父母是王府的家奴,家中姊妹六个,两个姐姐三个妹妹,只有他一个独子,他机灵漂亮讨人喜欢,七八岁就跟在父王身旁做书童,做事麻利,还留心认字读书,父王许他长大后科举做官,有一年夏天,就是太妃让我和绮萝订亲那年,他突然失踪了,父王四处派人寻找,不见他的踪影。”
  风荷听得紧张:“人牙子看他漂亮,给拐走了?”
  “后来父王奉旨进京,有一日,刘公公来洪都府找我,他那会儿还不是内史正,只是内史正的跟班,他说有了滕云的下落,可他既不敢求太妃,又不敢惹内史正,求朕回府一趟,救救滕云。”
  “我跟着刘公公回到王城,他带我到了王城内的一处隐蔽的院子,叫做蚕室,滕云躺在那儿,一个男人对他挥刀相向,朕过去一脚将他踢翻,将滕云拉了起来,滕云下身光着鲜血直淌,刘公公一瞧,忙说已经割了一刀了,滕云吐掉嘴里咬着的木棒,冲着朕嘶声喊世子救命,世子救命……”
  “朕本想带他到洪都府,刘公公说此刻不能挪动,朕命刘公公将他照顾好,派了几名士兵守着,又派良医正过去为他医治。滕云的伤好些后,断断续续说了来龙去脉,原来有一日他爬老君山,中途进凉亭歇息,正好绮萝也在,他觉得绮萝好看,直直盯着绮萝不放,还没忍住流了口水,绮萝一路揪着他耳朵回到王府,跟王太妃哭诉,说他是色胚流氓,王太妃下令打他板子,绮萝咬牙说不够解气,看他眉清目秀不男不女的,不如将他阉了,免得日后对王府内眷不恭不敬。王太妃竟然说这办法好。”
  “朕气冲冲回到王府质问太妃,太妃说不过是一个家奴,他对绮萝不恭敬,就算我打死他,谁也说不出什么,何况我还留了他一条性命,朕说你阉割他,还不如打死他痛快,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色心?也就是觉得绮萝好看,多看了几眼。太妃笑道,你这会儿承认绮萝好看了?朕就说我承认她好看,却也因此事知道她心肠歹毒,知道母妃为人刻薄,那是朕头一次顶撞太妃,太妃气得脸色铁青,她说你不要告诉你父王,朕说偏要告诉,出了寝殿迎面撞上滕云的娘,朕心中一惊,忙转身回去对太妃道,儿子不会跟父王提起,此事就过去了,请母妃善待滕云的家人,太妃嗯了一声,算是与朕达成了协议。”
  “滕云伤好后,朕让他到朕的身边来做书童,他说想到三清山习武,朕替他求了父王,父王将他荐了过去,十八岁习成归来进京中了武举,回到王城做一名牙将,跟着朕办差屡建功勋。”
  “他打仗勇猛英武,也长胡子,朕觉得他没成太监,可他性情古怪深居简出,二十四岁也没有喜欢的姑娘,朕又觉得他可能是太监。进京后他请求进宫,朕问他为何,他说反正也是个太监,没必要假装男人做什么将军,天下将军多了,内寺所监只有一位,前途无量。朕需要人管着后宫,他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便准了,他进后宫后,初始还老实,后来开始步步为营接近韩彩娥,朕怀疑他是为了找嘉肃皇后报仇,便嘱咐武大人伺机问问他的身子。”
  “难怪我推测他是嘉肃皇后的情郎时,他气得脸都红了,一口一个老子骂了起来,原来他没有迷恋嘉肃皇后,而是刻骨得仇恨。”风荷摇头,“再见到他,我跟他道歉。”
  “他是臣你是君,不用跟他道歉。”皇上拍着她手背,“他对你无礼,该道歉的是他。”
  “我怎么是君了?”风荷笑道,“再说了,《离娄章句下》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即便是皇上有错,也该对臣子道歉。”
  皇上嗯一声:“也对,君臣之道,恩义为报。朕替你向滕云道歉,再让他跟你道歉。”
  “为何呢?”
  “总不能让朕的女人跟他道歉。”
  “奴婢不是皇上的女人,奴婢只是一位跟皇上苟且的女官。”
  “胡说。”
  “才昭说了,奴婢就是本朝的陆令萱、上官昭容。”
  风荷声音里含了笑意,皇上扭头看着她笑道:“怎么?着急进宫做宸妃吗?”
  “没有,奴婢才不着急。”风荷笑道。
  “真不急?”皇上睨着她。
  “真不急。”风荷一本正经说道。
  “那好。”皇上手指抚上她脸颊,“这次与苏禄国国师商谈,国师提出,苏禄王膝下有一位公主年方二八,乃是绝世美人,苏禄王提出跟我朝联姻,朕答应了……”
  皇上看着风荷,风荷扑闪着眼:“哦,做皇后吗?”
  “朕说只能为妃,国师就说听闻天/朝以宸妃为尊,朕想着已经许了你,没有答应,可是那国师十分难缠……”
  皇上顿住,风荷笑道:“皇上不耐烦他纠缠,便答应了?”
  皇上嗯了一声,风荷笑道:“那可太好了。”
  皇上挑眉看着她,风荷道:“尚宫局本该是两名尚宫,如今只有崔尚宫一个,奴婢想求皇上,提拔奴婢做尚宫。”
  “你真这样想的?”皇上拧了眉头。
  “真的。”风荷恳切看着他,红唇突凑过来,在脸上叭叭连亲几口,娇声道:“皇上答应奴婢吧,奴婢若做了尚宫,这辈子就能到了期盼的顶峰。”
  “你也就这么点出息。”皇上咬牙道。
  “皇上,答应奴婢吧。”风荷眼巴巴看着他。
  皇上哼了一声,就听大力在门外禀报道:“启禀皇上,霍大将军求见。”
  “让滕云过去告诉他,就说朕一大早派人去往容妃宫中,发现容妃不见了,侍奉她的宫女良红招认说,容妃在骑马回京途中,不守妇道与人私奔,有容妃给霍大将军的亲笔书信为证。”皇上缓声说道。
  大力说一声是,风荷有些紧张:“宫妃与人私奔,可是灭九族的大罪,霍大将军会不会被逼造反?”
  “他造不造反,关你何事。”皇上不耐烦道。
  “皇上怎么了?吃呛药了?”风荷含笑问道。
  “你竟然还想着继续做女官,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要跟朕在一起?”皇上指指她。
  “做女官也能在一起啊。”风荷忙道。
  “朕说的是名正言顺在一起。”
  皇上一字一句说着话,缓慢坐起身,风荷忙问怎么起来了,皇上穿鞋向外,头也不回走了。
  “怎么了这是?”风荷嘟囔道,“又发脾气,这次我可不去哄你。”
  “父皇都受伤了,娘为何不哄着父皇?”岳儿趴着说道。
  “怎么还没睡着?”风荷轻轻拍他一下,猛然起身喊一声安秋,吩咐道,“你们先陪着岳儿回荣华殿去,我去瞧瞧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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