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
  皇上仰面平躺在榻上, 听滕云奏报。
  “霍廷正先是不信, 说要见姚瓒,于副统领过来说, 姚将军凌晨时分秘密离京, 奉旨办差去了,霍廷正直咬牙,说一切都是皇上的圈套。臣在旁说容妃娘娘若是贞洁烈妇,就该以死明志, 不该钻进皇上的圈套,还有姚瓒, 他身为大将军的义子,难道不该事先跟大将军报个信?”
  “霍廷正眉头深锁, 长髯直颤, 臣嘴贱,说一句义兄妹私奔, 这不是乱/伦吗?他抡拳头就砸了过来,那拳头跟铜锤一般大,带着劲风,若不是臣身手敏捷, 这张脸就被他打烂了。”
  皇上嗯一声:“你确实嘴贱。”
  “霍廷正这会儿正在值房转圈呢,估计过一会儿就得求见皇上。”滕云又道。
  “你如此在意你的脸,难道是武大人给你看过了?”皇上睨着他。
  滕云的脸刷一下红了, 低了头没说话, 皇上吩咐道:“传武大人。”
  武大人进来看一眼滕云, 滕云说声臣告退,逃一般走了,武大人就笑。
  “如何?”皇上问道。
  “昨夜里臣用药迷晕滕大人,脱下他裤子瞧了瞧,少了一边。”武大人忙道。
  “少了什么?”皇上皱了眉头。
  “就是一侧卵蛋没了。”武大人索性说得直白。
  “那他能不能传宗接代?”皇上问道。
  “若是寻常人,房事子女都得看运气,滕大人自小习武身子强健,臣观察了一个时辰,不得了,很不得了。”武大人笑眯眯说道。
  “行了,不用再往下说。”皇上摆摆手:“朕知道了,让武夫人为滕将军物色一位好姑娘。”
  武大人忙说声是。
  “季夫人喜欢做媒,让季夫人来吧。”皇上突然想到什么,又改了主意。
  “臣的夫人也喜欢做媒。”武大人带着些不满。
  “滕云还有两个姐姐三个妹妹,滕云在武当山学艺期间,父母先后过世,家中姐妹的亲事无人做主,后来滕云跟着朕到处奔波,她们的亲事一再耽误,滕家这五个姑娘的终身,就交给武夫人。”皇上说道。
  “三个妹妹还好说,两个姐姐年纪大了,有些难度。”武大人替自家夫人为难。
  “喜欢就不会怕难。”皇上说道,“你看滕云的长相,两个姐姐的容貌错不了,漂亮姑娘还能没人喜欢?让武夫人多去滕府走动走动。”
  武大人不说话,皇上加一句:“这是圣旨。两位姑娘结了好亲,朕提拔你做太医院副使,你的夫人跟着做三品诰命,老夫人也封诰命。”
  “臣谢主隆恩。”武大人一头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与臣的夫人倒没什么,臣的母亲能封诰命,臣感激涕零……”
  “你吵死了。”皇上侧脸看向内室,“风荷与岳儿正睡着呢。”
  武大人忙收了声,皇上问道:“刚刚朕与风荷提起良府失火,她好像没听到,没什么反应。”
  “这就是问题所在。”武大人忙道。
  “该怎么做?”皇上问他。
  “臣觉得,让女史忘了,也是好事。”
  “眼下是好事,以后呢?以后若是有人不小心在她面前提起,或者说她自己想了起来,她会怎样?会不会疯狂?会不会只记着失火的事,忘了别的事?”皇上拧眉道。
  “臣觉得都有可能。”武大人道。
  “长痛不如短痛,应该唤醒她的记忆,她若伤心难过,朕会陪着她。”皇上说道。
  “臣以为,还是等阎郎中到京后,让他为女史瞧瞧,臣与他一同商量后,再做定夺。”武大人斟酌着。
  “也好,他今日必来,就等一等。”皇上做了决断。
  “臣给皇上换药吧?”武大人问道。
  皇上皱了眉头:“你粗手笨脚的……”
  突听大力在外说道:“启禀皇上,霍大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皇上对武大人摆摆手,武大人忙忙告退。
  霍廷正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也不行礼下拜,昂然立着说道:“容妃娘娘与姚瓒一事,可是皇上的圈套?”
  皇上坐起身:“无论是与不是,容妃私奔是事实。”
  “皇上是要灭霍某九族吗?”霍廷正直言问道。
  “是否灭九族,要看霍大人如何去做。”皇上冷淡说道。
  “皇上想让臣如何去做?”霍廷正有些咄咄逼人。
  “眼看就是青黄不接时候,乌孙人定要侵边掳掠,幽州指挥使年已七十,去岁冬日旧伤复发,请求告老,朕准了。”皇上看着霍廷正。
  “皇上的意思,让臣举荐幽州指挥使的人选?”霍廷正不解问道。
  皇上摇头:“朕准备派你前往幽州任指挥使,若你守卫边境建立功勋,则可抵容妃私奔之过。”
  “皇上让某前往苦寒之地,做一名小小指挥使?”霍廷正冷笑。
  “怎么?霍大将军不服从调遣,想要造反?”皇上盯着他。
  “某想造反,轻而易举。”霍廷正大声说道。
  “今日一早,守卫皇城的禁军换防,换了洛阳集结来的守军,这会儿城门紧闭,城外的禁军进不来,一队由剑客,少林武僧与内禁卫组成的队伍将大将军府围得铁桶一般,剑客中有一名妙手空空,偷来了大将军的虎符。”皇上从怀中掏出两半金虎符,啪得一下合在一处。
  “皇上洛阳之行声东击西,原来意在对付霍某。”霍廷正声音冷而臣。
  “主要是为着霍大将军,顺便与苏禄定了国书,还意外牵出嘉肃皇后与叶丰年,只是朕没想到霍大将军会在宫中,这样倒更为便宜。”皇上扬起唇角冷笑。
  “是曲女史托人在某面前为皇上说好话,某才会进宫相助,却不想成了瓮中之鳖。”霍廷正双手捏成了斗大的拳头。
  滕云与大力冲进来,一左一右正欲夹攻,皇上摆摆手:“不必,霍大将军若想篡位,仁宗皇帝时期就可轻而易举造反。”
  “仁宗皇帝没有设套逼迫过霍某。”霍大将军拳头捏得咯咯做响。
  皇上说一声赐座,大力搬了椅子过来,霍廷正昂然立着不肯坐下。
  皇上说道:“朕刚进京的时候,派人收罗霍大将军罪状,可叹收获甚微,霍大将军除去喜好女色这一桩,律己甚严,又以铁律约束禁军,军中论功行赏,甚少有裙带牵连,朕十分欣赏。不过欣赏归欣赏,朕不能坐看霍大将军独揽军权。”
  “是以,某没有罪,皇上便给某栽赃了罪名。”霍廷正盯着皇上。
  “不错。”皇上看着他,“到幽州去吧,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好过在京中蹉跎时光。”
  “若某不从呢?”霍廷正举了举拳头。
  皇上唤一声滕云:“派人去尹府,先拿霍玉茹开刀。”
  滕云说一声是。
  “等等。”霍廷正大叫,“玉茹有了身孕……”
  “尹尚与霍玉茹夫妻恩爱,朕与曲女史帮了不少忙。”皇上摆摆手,“大恩不用言谢,你告退吧。”
  霍廷正没动,皇上说道:“让内寺所卫围攻拿下,然后锁链锁了由大力押出去,不太好看。”
  “那就来拿。”霍廷正拉开架势。
  “你没上过战场,禁军将士虽畏惧你的铁腕,心里未必服你。”皇上说道。
  霍廷正愣了愣。
  “堂堂大将军未上过战场,难免让人笑话。”皇上又道,“不如趁着如今年富力强,带着将士上阵拼杀保家卫国,百年之后可瞑目矣。”
  “好。”霍廷正突然说道,“某愿意前往幽州,但皇上陷害某,某不会善罢甘休,待某打败乌孙,必再到皇上面前讨还公道。”
  “朕答应你,若你打了胜仗,朕必还你一个公道。”皇上点点头。
  霍廷正作揖告退。
  看他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皇上闷哼一声,拧眉躺了下去,唤一声武大人。
  武大人小跑步进来:“臣先给皇上换药。”
  皇上扭脸看向内室:“让风荷来吧。”
  风荷正躲在门后向外张望,听到皇上如此说,往后退了退,正要转入屏风,大力在门外笑道:“都看到女史的影子了,女史,皇上有请。”
  风荷低着头不情不愿出来,皇上指指武大人:“他手笨,你给朕换药吧。”
  风荷想要摇头,武大人已拆开包扎的白布,一眼瞧见心口处的刺伤,一个凹进去的圆洞,洞口正往外渗血,几步跑过去,眼中泪水浮了上来,一把攥住他手哽声道:“竟伤成这样……怎么总是受伤?总是要拼命……既受了伤,就该好生养着,偏生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又要保媒拉纤又要安/邦定国,还……”
  她猛然咬了唇,皇上看着她,忍着疼勉力一笑:“别絮叨了,给朕上药,也别哭,眼泪滴在伤口上,疼......”
  她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吹着,手中木板轻轻涂抹,不时问一声疼吗?
  药没上完,皇上已睡了过去。
  风荷看着武大人为皇上包好伤口,为他盖了被子,低着头小声对武大人道:“刚刚皇上与大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仔细去想,用力去想,怎么也想不起来良府失火的事,我娘和桃夭真的没事吗?桃夭真的生了个大胖小子,乳名叫做猫儿的大胖小子?”
  风荷问着话,脸上浮起茫然之色:“这么一问,我有些糊涂了。”
  武大人忙道:“季夫人与桃夭都好好的,皇上特准季大人与良将军回季府作陪,你若不信,大可到季府去瞧瞧。”
  “武大人,我是不是疯了?”风荷恍惚道,“我这会儿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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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更了,我缓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