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可现在,这对比如一记狠辣的耳光扇在她脸上,又一次,她又一次因为薛妍穗丢尽了颜面。
  吴贤妃目光恨毒,“贱人,你该死。”
  薛妍穗捏着吴贤妃的手腕猛一用力,“这么丑,本宫真想替你剁了,省的丢人现眼。”
  她的双眼认真的打量着,似乎在估量从哪里下刀最合适,吴贤妃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尖叫着抽回手。
  薛妍穗看了看吴贤妃带的人,乌压压的一大片,一比,自己这点人太少了,她真情实意的叹了口气,真是遗憾。
  瞧了眼躲在两个膀大腰圆的宫女身后的吴贤妃,薛妍穗意兴阑珊,无法用武力碾压,斗嘴也没意思,还不如回承嘉殿,想一想太后的事情。
  “回承嘉殿。”
  薛妍穗带着人走了,留下呕吐得快要死了的高婕妤和备受羞辱的吴贤妃。
  “娘娘,您的手……,快松手啊娘娘,流血了。”
  吴贤妃双手握得死死的,精心修剪的长指甲,刺破了掌心,手心流血。
  “是薛贱人的手好看还是本宫的手好看?你说。”吴贤妃脸色可怕。
  宫女吓到了,愣了片刻,才回答:“娘娘的手好看。”
  “啪”一声,吴贤妃扇了她一个耳光,“你犹豫什么?是不是心里觉得薛贱人好看?”
  “奴婢不敢。娘娘好看,宫里没人比得上娘娘,薛贵妃给您提鞋都不配。”宫女顶着半边发麻的脸颊,慌忙的说。
  “你说!”
  “娘娘好看。”第二个宫女吸取了教训,垂着头张口就说。
  “啪”又一记耳光,“本宫好看,为什么不抬头看本宫?”
  一句句询问,一记记耳光,不管怎么回答,都避免不了挨打,而吴贤妃身边的宫女没人露出怨恨之色,她们都习惯了。
  只要吴贤妃受了气,都要拿身边人撒气。
  吴贤妃恨极了薛妍穗,拿宫女发完火,立即写了一封信笺,命人快马送往行宫。
  “万一太后娘娘不耐烦管后宫的事……”吴贤妃立即又写了一封信,从樱桃宴上薛妍穗的大胆写起,到今日薛妍穗的嚣张,命心腹宦官出宫,送给齐国公夫人崔氏。
  “姨母极为厌憎薛妍穗,不会让她得势的。”吴贤妃从暴怒中清醒,她是个聪明人,擅长借力打力,给崔氏写了信,才算放心了。
  对崔氏这位姨母,吴贤妃极敬重。她虽然自傲出门名门,家族清贵,但她心里清楚,要想家族不衰,且能助她,父兄必得身居要职,成为重臣显宦。
  吴贤妃的父亲原本在殿中省,虽然官职清要,却没有实权。直到借着出身崔家旁支的母亲的名义,与齐国公夫人崔氏攀上亲,继而攀上齐国公薛成,吴贤妃的父亲才做了户部尚书,兄长也补了勋卫,历练几年,便能进禁军为将。
  父兄得力,她才能入宫为贤妃,这一切都是因为崔氏姨母才得来,吴贤妃对崔氏既感激又佩服。
  佩服崔氏姨母慧眼识人,当年执意下嫁不过一介寒门子弟的薛成,等薛成得封齐国公,奉先皇遗诏成为权势赫赫的辅命大臣,夫荣妻贵,羡煞多少女子。
  ……
  齐国公府在皇城南边,门庭广阔、院墙高筑,内前列十六戟,魁梧的甲士分列两边守卫,这位当朝权臣的府邸大门,无处不透露着威严肃穆。
  公府后宅,花木葱茏,俱是珍品,流水潺潺,精致的亭榭点缀其中,俏丽的婢女裙裾飘飘,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穿梭,又是另一番富贵安乐的景象。
  “不好。”
  锦衣少女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婢女便将手里的诗卷撕成了两半。
  “粗俗。”
  锦衣少女继续摇头,地上的纸越堆越多。
  最后,婢女手里只剩下了一份完整的诗卷,其他的都成了地上的一堆残纸。
  “胜者已出。”
  锦衣少女没了兴趣,挥了挥手,命婢女出去宣布结果。
  公府前面的客院里,一群士子焦急的等待着,这群来自各州县的佼佼者,人人自诩才华出众,听到环佩叮当的声响,都一脸焦灼,甚至忐忑不安,期盼好运落在自己身上。
  蓝衣婢女下巴高抬,面对这群士子,身为婢女她姿态高傲,只因她是齐国公府二娘子薛华棣的婢女。
  “胜者复州王恒。”婢女大声宣布结果。
  “哈哈哈,我王恒胜了。”
  一个士子放声大笑,其他人神情沮丧。
  只有在薛府掌珠薛二娘这里拿到头名,才能得到进见薛公的机会,而本朝虽开科举取明经、进士,但每年只取寥寥数人。且即便进士及第,也只是取得出身资格,还要到吏部参加关试,新进士只有通过了吏部关试,由吏部给关牒,才取得了到吏部参加铨选授官的资格,才能步入仕途。
  高官勋贵子弟可以门荫入仕,他们庶族寒门子弟唯有这一条险阻重重的路。
  而薛公既是先皇遗诏的辅命大臣,又是尚书令,掌六部,更出身寒门,故而天下有抱负没出路的庶族寒门士子都期盼能得他的青眼看重。
  所以,薛华棣的品评才会让这些士子们如此失态。
  婢女看过去,见这个复州王恒相貌平平,撇了撇嘴,写出那般绮丽诗句的竟是这么一副容貌,二娘子是不会见他了。
  “小娘子留步。”一个中年士子拦住了婢女。
  “何事?”婢女见他穿着褪色的袍服,语气冷淡。
  “在下此次未中,还请小娘子将在下的行卷归还。”中年士子脸皮羞得通红,一场伤寒,他手里只余了几个铜板,没钱再买书写行卷用的上好宣纸,只得忍羞请求。
  “什么?还你?”婢女惊奇的笑出声。
  中年士子在她的笑声中脸色愈发的红。
  “二娘子何等尊贵,不入眼的诗卷,当然得撕了,成了一堆碎纸,怎么还你?哪来的田舍翁。”婢女奚落过后,扬长而去。
  留下羞惭欲死的中年士子。
  “周兄。”同乡连忙上前,“勿气。”
  中年士子瞪着红红的眼珠,“那是我多年心血,不止有诗,还有策问,是献给薛公的,不是让一个女子做儿戏的。”
  “周兄,慎言。”同乡打断他,“薛二娘是薛公的掌上明珠,投献给薛公的行卷,都是由薛二娘评断。周兄不可妄议薛二娘,否则就是自断于薛公门前。”
  “可她眼里只能看到绮丽浮华之句,钱粮税赋、农桑水利、军国大事、民生之艰,她根本不懂。”周姓士子低声嘶吼,一脸不甘。
  “周兄,可你我这等寒门士子,晋身之途,唯有薛公啊。”同乡亦是一脸悲戚。
  “没有其他路了吗?”周姓士子喃喃自语。
  两个落选士子的牢骚,没人在乎,更不会影响到薛府的明珠薛华棣。
  决定他们前途命运的大事,于薛华棣不过是一场消磨时光的游戏。
  白昼漫长,品评完士子,薛华棣百无聊懒。
  “奴婢刚听人报,胭脂园里的胭脂花开了,不如二娘子亲手采花做胭脂?”贴身婢女巧笑着提议。
  薛华棣脸一红,她曾无意中说了一句外边铺子里的胭脂不干净,昌王便记在了心里,寻了最好的花种,巴巴的种了一园子,又淘了制胭脂的方子,说等花开的时候,亲自陪她制胭脂。
  现在花开了,他却在外办差,薛华棣有些失落,婢女好一阵哄,才又露了笑模样,提了花篮去摘花。
  价值千金的碧罗金缕裙拖在泥土上,精心养护的手指比花瓣还要娇嫩,薛华棣天生命好,生于富贵,长于呵宠,十多年的不识人间愁滋味,养出了她一身娇贵。
  不远处,崔氏看着薛华棣,眼神宠爱,“阿棣让我养得太好了,天真纯善,不懂人心险恶,我做阿娘的得帮她除掉恶刺。”
  “夫人的意思,不留了?”崔氏的乳母,也是她的心腹问。
  崔氏点头,看了吴贤妃的书信后,她对薛妍穗就动了杀心。
  “当年我留着她养大,因为我知道薛郎心里对那个女人有愧,哪怕只有一点点,可年深日久,难保那点愧不会越来越多。留着薛妍穗,她一点点长大,身上那个女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她懦弱、愚笨、粗俗,一次次的连累薛郎丢人,薛郎在厌恶透了薛妍穗这个女儿的时候,也会记起那个女人的愚蠢不堪,心里的那点愧也就烟消云散了。”崔氏微微笑,“我要薛郎心里只有我。”
  “夫人做到了。”
  崔氏却叹了口气,“我做到了。可是阿棣未必。”
  “夫人是说昌王?怎么会?薛妍穗比不上二娘子一根指头,夫人多虑了吧。”
  “昌王若真对薛妍穗没有一丝眷恋,我反而要日夜不安了。”崔氏让人盯着昌王多日,才确定了昌王对薛妍穗并非全然无情,她倒放心了。
  一点点的眷恋在阿棣和皇位面前什么都不算,反而证明了昌王不是没有心肝的人。
  但这点眷恋绝不能成燎原的烈火。
  如果薛妍穗老老实实的,在深宫里憔悴不堪、容颜凋零,在她临死前让昌王见一面,这点眷恋也就没了。
  “可如今薛妍穗不肯听话,就留不得了。”崔氏吩咐,“将城北那座大宅献给太后身边的张五郎,除了她。”
  ……
  承嘉殿里气氛沉闷,宦官宫女们领了赏,短暂的开心后,想到太后娘娘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惩罚,惴惴不安,再也开心不起来。
  “太后。”
  薛妍穗苦苦思索,懊悔自己看这本书不认真,一目十行囫囵的翻完,很多细节她根本没注意,只是气愤和她同名同姓的原主死得凄惨。
  不对,皇帝崩后,男主昌王登基为帝,没有立即迎娶女主薛华棣为皇后,因为还有一道障碍阻拦。
  “太后!”
  男主昌王登基后,太后还是安享尊贵的太后,甚至逼迫为帝后的昌王封她的娘家侄女为妃。只因太后及她的家族助了昌王一臂之力。
  昌王年少时,险些死在太后手里,他们彼此有仇,太后怎么会助昌王为帝?
  薛妍穗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书里提了一句,昌王拿住了太后的大把柄,逼迫太后合作,那个把柄是……皇帝的身世。
  “娘娘,不好了。宫正司传出消息,贤妃娘娘拿着太后娘娘的手谕,命宫正司来承嘉殿拿人。”张云栋奉薛妍穗的令,砸了重金,提早得了消息。
  可就算提前知道了消息,又有什么用?
  宫正司听命于太后,专门负责惩处宫女宦官以及嫔妃,落入宫正司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张云栋一脸绝望,他想不出办法。
  “去紫宸殿,本宫去求陛下做主。”
  第7章
  承嘉殿力气最大的四个宦官抬着一架肩舆,飞一般的奔跑在宫道上。
  张云栋护在左侧,跑得呼哧带喘,他感觉不到累,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敢闯紫宸殿。
  紫宸殿,那是陛下的寝宫。
  陛下从不踏足后宫,后宫嫔妃也不许走出后宫,就像划了一道线,嫔妃们只许待在线内,不许越界。
  张云栋记得,两年前,入宫嫔妃中有个尚昭仪,自恃美貌,泼辣大胆,竟要闯进紫宸殿邀宠。可惜只到了紫宸门,就被御前亲卫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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